“比我预期的时间早了一点。”
霍凌暻穿着睡衣，跟平时的风格有很大的区别，此刻的他被夜色里的灯光氤氲，周身一片温柔，眉眼里满是沉稳和闲适。
他转回头端着餐盘，从面包机里夹出来面包片。
“什么意思？”
冷兮落挠挠头皮，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预计你6点左右差不多会饿醒起来，现在才4点，所以没做你的份。”
他耸了耸肩头，故作退让。
“不过，既然这么有口福，就先把我的让给你吧。”
“噢，那我可不客气了。”
冷兮落饿得早就只差流口水了。
她偏过身，从间隙瞅了瞅他身后的案板，明明都是双份的料！
她笑而不语没有拆穿，接过他放好了夹心的三明治乖乖坐到餐桌旁大快朵颐。
“唉，以后谁要是做我媳妇，命可真是太好了。”
他倚靠着门框，环胸望着拼命喂食的冷兮落，发表着感慨。
“咳咳咳，咳咳…”
冷兮落一听，一口没来得及咀嚼直接给咽了下去，差点没呛死。对我说这话，让我可怎么接？
但吃着人家的，好像不鼓励鼓励确实不太礼貌，她赶紧哑着声音断断续续说道：“嗯，对，你做得，咳咳，很好吃……”
霍凌暻见状，急忙倒了杯水递过来，一边用骨节分明的手轻拍着她后背。
“看样子就是不太认同，还是不要说反话了。”他蹙眉一边说道。
“不不不，不是反话。”冷兮落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连连摆手，紧接着，小声嘀咕道：“不过就是感觉你挺会自夸的。”
“有吗？”
他忽然冷声疑问，说话间迅速弯腰，单手托腮，直勾勾地近距离盯着冷兮落。
冷兮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却刚好碰到了霍凌暻另一只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肘。
猝不及防，冷兮落就这样被霍凌暻连人带凳子圈在怀里，她顿时紧张得一动不敢再动，只有眼睛忽闪着瞪大了望着眼前的俊颜，微微扑颤的长睫毛像灵动的蝴蝶。
两人都像始料不及而造成的局面，一时都僵在了原地。但相隔太近，姿势些许暧昧，连彼此呼吸都能清晰感知。
霍凌暻确实说得没错，看到冷兮落，他总是没法控制的想去靠近她，就像现在，他身体先行，已经做出了动作，但大脑里还在迅速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怎么做的台词。
而此时的冷兮落早已经紧张得不行，她都记不清，这已经是他第几次这样毫无征兆就逼视自己了。
她瞪着浑圆的眼睛，滴溜着打量眼前同样被怔住的男人。
褪去白天严谨刻板的西服，他穿着一套米色家居服，未干透的头发随意而凌乱的衬着他轮廓精雕的脸，配上明明散漫又不张扬的笑意，完全褪去彼时的威严和盛气，只剩此时的柔和与俊朗。
“怎怎怎么了…”
冷兮落先他之前收回放空的臆想，败下阵来，胡乱地摸了下嘴角，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残渣？”
“没，就是想，认真看看你。”
霍凌暻眉眼平和，虽然是调侃语气，放在后背凳子上的手却不听使唤似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动作轻慢，极尽温柔。
冷兮落又差点被呛到。
霍凌暻这才不动声色起身：“不逗你了，快吃吧，给你朋友也准备了一份，你这份不够的话，先把她的吃了，我再做一份。”
“你，不吃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冷兮落，只得很快回过神。
她以为那双份是有他自己的一份。
“我吃过了。”
他直起身，淡然走开。
身边很快空了一大块空间。
冷兮落暗暗呼了一大口气，刚刚她真的以为电视剧里强吻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结果，是自己思想污了，他只是喜欢调侃而已。
如果他真那样做了，我会大喊大叫，还是会极力推开他，或者是扇他一巴掌吗？冷兮落味同嚼蜡地咬了一口面包，再也吃不出刚刚吃的时候那种美味的感觉了。
她停了几秒，望着面包发呆，感觉心里似乎有点失落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等回过神，又对着自己邪恶的想法小声“呸呸”两声，拿起面包片赶紧继续往嘴里塞，直到完全塞不下，才盯着盘子使劲咀嚼。
霍凌暻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没等她有更多的思考空间，他端着一杯热牛奶折返回来。
这次他坐在她的对面。
“你，怎么，怪怪的。”
冷兮落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
她被他之前的动作已经弄得很拘束，现在又被这样面对面的看着，更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了。
她举着那块被咬成犬牙状的面包片，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是不是我哪里不对劲啦？看得我心里发毛了。”
“做我女朋友吧！”
霍凌暻双手紧握着牛奶杯，鼓足了勇气，说出口来。
杯口冒着丝丝缕缕热气，他浑然不知掌心沁出了细细的汗。
“哎呀！”
来不及反应，冷兮落被他的话惊到牙齿打了个趔趄，一口咬到了下嘴唇。
正不停咀嚼的腮帮子突然停住，她疼得一把捂住了嘴巴。
“反应不用这么大吧，这我只是征求下你的意见，不是求婚呢。”
说出口了关键的话，霍凌暻心里顿感轻松。
他起身伸过大掌掰开她捂着嘴巴的小手，一边调侃着她。
掰开来才看到她嘴唇边缘都溢出了血丝。
“额，你来真的啊！”
他慌了神，赶忙踢开椅子绕到她身旁。
“没没没，没事，就是口腔溃疡肿了点，一着急就咬到了。”
冷兮落像闪了舌头一般，发音都有点受阻了。
她不停吞咽着嘴里剩下的食物，一边扯着桌上的纸，翻过嘴唇皮，对着咬破的位置不停的蘸着血水。
唉，说好的形象呢？
好像每一次的尴尬和倒霉时刻，都被他撞见了。
也没什么可看不可看了吧。
“看你，总是让我不放心，我就说了句做我女朋友，你就激动成这样，那我要是求婚，你还不得准备半条小命迎接。”
他逼近她，在只有几厘米的位置停下，温柔又仔细的给她吹着嘴里的伤口。
“早知道你有溃疡，应该煮稀饭的。”他轻轻吹气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夹杂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扑鼻而来，噼里啪啦在冷兮落的心房里炸开了花，却出奇地抚平了冷兮落波涛汹涌般混乱的思绪。
她呆愣愣的没有动。
第一次体验，被男人贴心呵护是这样的感觉。
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到了海北后，冷兮落经常长口腔溃疡，一长就是七八天十来天反复溃烂着小泡。
有一次，刚好是溃疡反复的第四天，她白天吃不了什么东西，到了晚上肚子便饿了。
但因为还有一份当时在做的兼职手稿没完成，过了12点就超时了，她便喊对面在听歌的丁粟让他去楼下帮忙买碗青菜粥。
丁粟嫌她打扰他瑜伽静心时间，虽然没说话，但看样子明显有点不高兴。
没过几分钟，他从厨房端来了一碗泡面放到她桌上便走了。
“丁粟，我口腔溃疡！”
冷兮落嘟着嘴，有点生气的小声嘀咕。
“都九点多了，哪里还有粥在卖。口腔溃疡配麻辣牛肉面，以毒攻毒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丁粟探出个头，不以为意，没等她说话，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冷兮落没办法，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不想因为照顾自己强行让他去跑腿。
刚好那段时间是丁粟在参加一个省级奥数竞赛，他每天的放松时刻，冷兮落自觉地都不会去打扰他，她用这些理由说服着自己不去在意，慢慢的才释怀了。
她看着那碗红油盖着热气腾腾的泡面，想到两人的经济状况，再三犹豫，还是舍弃了点外卖，咬牙吃了几口算对付过去。
但那种又油又辣的汤汁，倒灌进溃疡烂肉里的刺痛，如今想来都后背冒冷汗。
想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往后缩了缩脖子，把嘴唇合上收起伤口，勉强的对霍凌暻说了声谢谢。
“然后呢？”霍凌暻似乎铁了心的要一个答复。
他顺势挨坐到桌子上，单手撑桌面，一手扶住她椅子靠背，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起了水雾的大眼睛。
他有点看不透她刚刚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真的是因为咬得太疼才湿了眼眶。
“你不准备回应我吗？”他眼里满是期待和温柔。
“虽然，我知道对你而言，有点唐突，但对我来说，其实是蓄谋已久！”
他抓住椅子靠背的手，不觉中紧了紧。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第一次在昊昊家见你开始，就一直不自觉地观察你。”
他心一横，准备和盘托出。
如果爱一个人有错，那就让上天来惩罚我吧，天时地利人各，错过现在，我会一辈子遗憾，他心里想着。
冷兮落听得更是目瞪口呆！
如果说之前他对她的种种友好，她会错了意，那现在在她面前对她倾吐心声的他，就一定不会有错。
但她还是觉得太过意外和震惊！
就算有千万种可能，他对她一见钟情，真的是她始料未及的。
“路上有跟你说起过的那些那还只是皮毛，我知道你有个深爱着的男友后，我选择了敬而远之保持距离，确保能偶尔看到幸福快乐的你，我觉得也挺开心的，就好像我在经历着你的开心。”
霍凌暻自嘲地勾了勾唇，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
“想想我遇女无数，唯一一个看对眼的，也没有机会，那种感觉，挺难受的。”他捂着心口，对着她诉苦道。
“直到我确定丁粟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直到我确定你遇到危险时，我比自己遇险还心急。”
他小心翼翼握起她白皙小巧的手，放到自己宽大温暖的掌心：“我必须跟你坦白我喜欢你这件事。”
“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想因为畏首畏尾错过你。”
他目光灼灼看着冷兮落眼中的水光一点点散去，转而是不敢置信和说不出的诧异同时迸出的亮光。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未来可否有机会照顾你？”
说完他绕过桌子走到冷兮落身侧，半蹲下身挺直腰背，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她挂在脸上未来得及掉落的一滴泪。
“现在几点？”
冷兮落呆若木鸡听着他倾吐的心声，吸了口气，终于发现自己还健在人世，不是灵魂浮在半空。
“凌晨的四点五十。”
霍凌暻看了看饮水机上跳动的电子时钟。
“这一时你说的话太多，我需要消化一下。”
他隔得太近，她不得不对着他眼睛，虽然很慌乱，还是故装着最后的镇定。
“所以，什么时候给我答复？”他把她的小细节尽收眼底。
看着眼前受尽磨难，却还是一如当初纯澈的女孩，他心里只剩爱怜和疼惜。
“我我不知道，你给我点时间。”
她终于扛不住追问，垂下头，发丝随之垂落，遮住了她半张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好，不急，我一直在这里，直到等你给我答复。”他揉了揉她的发顶。
与其偷偷的喜欢，不如光明正大的去追爱，既然她在努力走出上一段感情的阴影，和她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不就可以让她直接过渡到幸福吗？
霍凌暻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想着，嘴角再次抑制不住地扯出了弧度。
“那个，我我，需要一个人好好理理头绪。”冷兮落嚯的起身，却因为幅度过大，板凳顺势被推翻，冷兮落颠颠撞撞，压根没有发现倒了的板凳似的，踩着间隙，再次逃也似的朝房间冲去。
“直接去我房间告诉我答案吗？”看着她抱头鼠窜般想逃离的慌乱模样，霍凌暻笑意更浓了。
“额，额，不好意思，那个，看错了。”
冷兮落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霍凌暻卧室门口，顿感尴尬，完全乱了神，道歉也不是道谢也不是，只得灰溜溜的跑回次卧，嘭地关上了门。
今晚，转辗反侧的两人，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