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岩靠在椅子上抽着烟，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扶手，眼睛则不时地望向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可能出现的人物用电影手法串联起来，反复推演着可能出现的场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大雨之夜，这在悬疑电视剧里经常上演，要么是反派人物正在作案，要么是正面人物受到伤害，压抑沉闷的气氛渲染着正与邪的较量，当假想映射到现实中，却分不清谁是正，谁又是邪。
常委会为什么定在晚上召开，难道是为了配合今晚的行动？张亚伟还是非常支持扫黑除恶行动的，甚至超出了其他工作。不光因为是军人出身，喜欢这种舞刀弄枪的正面冲突，这种斗争能让肾上腺飙升，满足无法上战场杀敌的快感。
与此同时，乔岩揣摩出他极有可能的真实意图，张亚伟这是在为换届铺路。省委提出的项目建设和改革工作，这需要漫长的过程，而且投入力度特别大，耗时耗力，未必能赢得领导满意。
扫黑除恶工作不同，效果立竿见影，只要心狠手辣，敢得罪人，甭说五个，五十个也照抓不误。只要沾边的，就能扣上黑恶势力的帽子。换句话说，说你是就是，没那么理由。
军人晋升得有军功，领导提拔要有政绩，张亚伟在错失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后，无疑是找到了更优更好的捷径。乔岩推行的改革倒也是政绩，但点面太小，何况不是他亲自主导，而扫黑除恶工作，能以最快的速度给省里填补金融案窟窿，要是超额完成任务，位居全省第一，这赫赫战功无人能及。
此外，也能进一步佐证张亚伟瞄准了政法委书记的位置。在某一方面干的出色，上级在选人用人时会着重考虑特长和擅长，跳舞跳的好，就去文旅局，擅长写文章，那就去文联。张亚伟在扫黑上做出成绩，自然会考虑放到政法口。
当然，这些仅仅是乔岩的猜测。如果是，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把乔岩吓了一跳。低头俯看，省政府秘书二处处长薛晓飞的电话，接了起来道：“薛处，是不是要找我喝酒？”
薛晓飞叫苦连天道：“喝什么酒，饭还没吃，一堆事，正加班呢，不过咱们好长时间没聚聚了。”
“是啊，你的工作太忙，定个时间，周五晚上怎么样？”
“看情况，到时候再约，现在说不准。那什么，王省长让我通知你，明天上午十点来他办公室。”
乔岩恍然，道：“什么事？”
薛晓飞道：“具体不清楚，我感觉与全国科技峰会论坛有关系。这段时间，我们的全部精力都扑到这件事上，不到两个月时间，太紧张了。”
乔岩有些狐疑，道：“这项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都离开雄关县了。”
“离开怎么了，你不还在南江省？对了，还叫了罗太华，估计是同一件事。你俩都是从云清市出来的，前期都参与过云谷湾建设，没准就是此事。”
乔岩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叫他干什么，难道调回云清市参与该项目？不大可能。要么抽调他回去，协助完成此项工作？道：“好的，此事我们张书记知道吗？”
薛晓飞道：“这个……不清楚，王省长只让我通知你和罗太华，没说张亚伟啊。”
“哦，薛处，你直接给我打电话，这是咱俩的私人关系，我认为还是走正常渠道吧。你给市委办打个电话，让他们通知我，这样更稳妥一些。”
薛晓飞明白了，道：“还是乔部长考虑事情周全，行，那我让办公室通知。”
挂了电话，乔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薛晓飞应该知道什么事，只是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给他透露了信息，这是又让他充当救火队员，折返回去参与这次活动。
乔岩从一开始就参与筹备了全国科技峰会论坛，谁知一脚刹车把他干到了临江县。想要别人摘桃子，眼下的局势看不出来让谁摘，只能理解为临江县的熊熊大火需要一个靠得住来灭。现在召唤回去，说明那边的火人手不够，他这个老兵直接就可以上战场。
让乔岩意外的是，王青峰绕过张亚伟通知了罗太华，难道真如薛晓飞分析，俩人先前都在云清市待过？不大可能。王青峰眼不瞎，肯定知道罗太华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而且半途中就调到景阳市，由新来的蔡晓宁市长接管。
这些微妙的关系，说明张亚伟和王青峰这条线不那么热乎。
这时，何小华敲门进来道：“乔部长，上去开会吧，时间差不多了。”
“等等！”
见何小华要走，乔岩将其叫住，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两条烟放到文件袋里塞到他身上。
何小华惊愕地道：“乔部长，这是干什么。”
“你们工作辛苦，又经常加班，前阵子旅游节你关照不少，别推辞，快收起来。”
何小华笑了笑道：“乔部长，这么多领导里，也就您把我们当人看。别的领导甭说给，还指望让您送呢。在您手底下工作，那才叫幸福。您关照我多少次了，发自内心感谢。”
拉拢下面的人，不需要付出太多，更不需要付出感情，平时一些小恩小惠足以满足。倒不指望能干什么，关键时候递句话提供点信息，还是管用的。
乔岩拿上笔记本边走边道：“自家兄弟，别说这些，今晚有几个议题？”
“不多，七八个吧，政府那边有六个，组织部一个，政法委一个。”
“哦，组织部是什么，有人事变动？”
何小华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汇报党建工作，我感觉，张书记在换届之前是不会调整人事的。我这也不知怎么办，和秘书长说了，他压根不敢提，生怕张书记训斥。哎！这些年算是白干了。”
乔岩宽慰道：“别着急，领导肯定会考虑的。”
“但愿吧。这鬼天气，下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