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十个小时过去。
刘秀英早已经清醒过来，此刻正木木呆呆的守候在手术室外。
八年了……
母亲能死而复生，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个莫大的安慰。
渡过最开始的悲痛后，她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后续的种种安排。
江明远跟她说了，母亲的情况很不好。
江如意握着刘秀英的手，“妈，你别担心，爷爷也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刘秀英转过一张苍白的脸，朝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垂眼看到了如意凸起的肚子。
她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陆北城，“北城，如意现在的身体不能受累，你先带她去躺一会儿，别在这儿熬着。”
陆北城还没说话，江如意就重重的握了握她妈的手。
“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的。”
看见她妈不赞同的眼神，她赶紧说，“我要是觉得累了，一定会去休息的。”
“倒是你，晚饭都没吃，我让人给你送碗粥过来，你好歹喝一点，好不好？”
“外婆还要人照顾呢，妈，你不能自己先倒下了啊。”
刘秀英眼眶通红，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我吃。”
江明远在一边，松了一口气，还是闺女的话管用。
刘秀英嗓子眼像堵了一块又大又沉的石头，每吞咽一次，都无比艰难。
但她不想让如意为难，对她笑了笑，面无表情的把一碗人参粥给生吞了下去。
直到半夜，这一场艰难的手术才终于告一段落。
等江爷爷脸色疲惫的从里面出来时，陆北城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爷爷，你没事吧？”
江爷爷摇摇头，“没事，就是精神高度紧张太久，一下子松下来，有点头晕。”
他看向眼带期盼看向他的儿子一家人，点点头，“脑中血块都已经清除，出血点也堵住了，但亲家什么时候能醒，这得看天意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儿媳妇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如果醒不来，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孙女婿的能耐太大，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亲家维持着生命体征。
可真到那种情况，这活着，也不见得比死了更舒坦。
江爷爷是个豁达的人，他自己能这么想，但他不会这么说出来。
“很晚了，你们到观察室外去看她一眼，都先回去休息吧。”
“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起来的。”
刘秀英感激道，“爸，您辛苦了，我知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江爷爷深深了看了他们一家人一眼，“行，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我先去睡一会儿。”
年纪大了，看来不服老不行啊。
陆北城带着江爷爷直接到旁边空病房休息。
等他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如意一家人都贴在观察室的玻璃上，眼巴巴的看着里面。
没有一个人说话。
外婆脑袋上的头发全被剃掉了，此刻，又包着一大圈纱布。
本就瘦弱，现在这模样，看着更可怜了。
“唉……”陆北城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找杜医生，询问详细情况。
杜医生也是一脸的疲惫，刚换下手术服，看见陆北城进来。
主动把手术情况简单解释了一下，末了，才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剩下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陆北城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说完，就直接掉头，去找了施院长。
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四爷爷，如果我给外婆注射Nw药剂，成功率会增加几成？”
施院长闻言一愣，脸色都白了，忙左右看了看，把陆北城拉到他办公室里。
确保门窗都关好后，他才转身，厉声问道，“你怎么会有Nw药剂？”
那可是前些年国外地下黑市研究的玩意儿，因为研究的过程，太血腥，太反人性。
后来被国际警方找到老巢后，直接全部销毁了。
所谓的Nw，就是NEw woRLd的缩写。
这种药剂，类似于一种人体再生细胞，可以自主修复身体损伤或衰老的组织。
从而达到重获新生的效果。
如果这个实验理论上的最终设想能够实现，那人类或许真可以做到无限长生的奢望。
当然，那是理想状况，现实中的困难，比预想的要艰难和复杂很多。
但这也不妨碍国外很多政要权贵，私下偷偷重金资助这个项目。
就是说，身处人类金字塔顶端的人，谁不想活着多享受几年？
但因为这个实验的原料获取，几乎都是从婴童身上提取的。
当年这个事一经查出，立马被列为绝密，就是怕引起社会恐慌。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了解到一点蛛丝马迹。
陆北城脸上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只说，“四爷爷，这事你别管，也别往外说。”
“你只要相信我是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获取的就行，而且来源也是正规渠道。”
“如果可以，我会给你一只试剂，你悄悄给病人注射就行。”
施院长本人，就是在国际上都能排得上号的外科权威，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才更加惊讶，“你是说当年这个实验项目一直没断，后来被官方接手了？”
陆北城没有直接否定，“你这么理解也行。”
施院长重重的往后倒坐在椅子上，脸色变换了好几番。
最终，他才叹了一口气，“你先备着吧，先观察两天，实在不行，再……”
陆北城点点头，转身离开，准备回去守着如意。
“北城……”施院长突然叫住了他，语重心长的说，“你现在有老婆，又快有三个孩子了，有些事，莫要冲动行事，多想想他们。”
陆北城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放心吧，四爷爷，我比任何人都珍惜他们。”
说罢，就直接开门离开了。
门被重新带上后，屋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良久后。
“唉……”屋里才传出施院长的一声叹息。
这子侄后辈，如果太有能耐，有时，也不见得真能让人放得下心来啊。
*
三天后。
远在国外暑期实习的江如珠和江如玉，也辗转赶了回来。
在外婆的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含着泪眼陪了大半天。
但也不知道病人是不是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又听到了所有熟悉的亲人的声音。
心愿已了。
竟然突然没了生存意志，面目变得平静而安详。
体内各器官，都开始快速衰竭起来。
医生都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
抢救期间，施院长在最后一刻，还是悄悄把药剂注射到了病人的体内。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然，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人咽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