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驶在荒凉的道路上。
几辆卡车行驶在前方，我所乘坐的吉普车在最后面。
林杉驾驶着车辆，我坐在后排。
我看着窗外发愣。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现在正是天微微亮起的时候，我们在破损的建筑群里穿梭，微弱的光亮时有时无，倒是前面车灯的光亮更加耀眼一些。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林杉和我一样，心情有些沉重。
理论上，他应该比我更加难过，毕竟，他和曾绪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我一直看着窗外，身体随着车辆的晃动而晃动。
视线里残破的城市建筑似乎千篇一律，但是，我虽然没有主动思考，但是潜意识还是告诉我，我们在走一条曾经走过的路。
天色比起我们刚离开学校的时候又要明亮起来，这个死气沉沉的城市在我们的面前展示出了更多的细节。
都是暴力的印记。
但这都是人类的认知赋予的意义，对于宇宙本身来说，这里无论是繁荣还是破败，对它来说都没有意义。
它不享用人类文明的繁荣，也不承受肉体灾难的痛苦。
这里的一切，对于它来说，意义不变，至少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维度上。
物质都存在，不多一点，不少一点，无非是组合方式的不同罢了。
对于星系的运转，宇宙的运行，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车队拐了一个大弯，因为走神的关系，我身体晃动的幅度过大，我下意识的用手扶住了前面的座椅。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横卧着的庞然大物，曾经的本市第一高楼，地标建筑。
的确，我不止一次从这里经过。
车队继续行驶，视线里开始出现了活动着的元素。
路边上出现了卡车以及反抗军战士，再后面，出现了装甲车。
车队毫不停留，继续往前，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奔跑着的战士，有些人在冲车队敬礼，还有一些人正在快速的往卡车上跑。
“都是12分队的人，”林杉突然开口了：“曾长官的队伍，她带去学校的只有一半人，剩下的都在这里。”
“跟我们去吗？”我一边问，一边坐直了身体，扭头往后看去。
我看到了开始发动的汽车，还有快速钻进驾驶室的驾驶员。
“都去。”林杉说道。
我感到一股热血开始涌上脑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那现在，谁能指挥他们？”
“队长，是你。”
“我？”我惊讶的转过头来，看着林杉。
林杉的眼睛上抬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是的，”林杉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林司令指示，12分队剩下的人，暂时由你接替指挥。”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会见到林司令的，”林杉说道：“他在集结点等你，说要和你见一面，他会亲口和你说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
我感到了沉重的压力覆盖在我的心头。
我离开反抗军已经四个月了，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里，我坚信，反抗军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偏偏是我已经死心，无奈的准备在那间学校里苟延残喘的时候，他们又出现了，而且，是突然间的出现，仿佛一下子充斥在我身边的每个角落。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又和他们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是从来没有和他们分开过似的。
现在，重新穿上制服的第二天，我就要面对这样严峻的局面。
我仰起脑袋，靠在座椅上，最近一段时间的一幕幕都涌上我的心头。
明明没有多少天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让我有点怀疑自己的意识是否还正常。
我想到了第一次和曾绪见面的场景，她在教学楼的楼顶，和我说，她很惋惜，没有能够直接与外星舰队作战。当时，我为她的狂热而感到忧心，但我也不认为之后我还会见到她。
最后一次见她，也是在教学楼的楼顶，她告诉我，她很快会回来，我带给她的香烟，她让我先保管着。
像是一个闭环，起始都在同一个地方。
就像是一场梦。
不！不是！
这不是闭环！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我还会见到她的，我拼命不让自己去怀疑。
我摇了摇头，甩去了头脑里的胡思乱想，然后坐直身体。
我注意到了，前面的林杉在通过后视镜看我。
和我的目光接触了，他微微一愣，然后收回目光。
“不要有压力，”他说道：“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
我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谢谢”。
我不去看他，又扭头，透过车窗看后面。
后面又出现了12分队的车辆，远处车队的末端，一条小路里驶出一辆坦克，并入了我们车队。
…………
……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天已经完全亮了，周围的景色变得更加荒凉。
路边的建筑群比起之前，相对完整了一些，但那都是些低矮建筑，虽然完整，但是死气沉沉，杂草丛生。
空气里有震动，断断续续的从远处传来炮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炮声越来越清晰。
从声音判断，火炮数量并不多。
“快到了。”林杉说道。
“嗯。”我简单回应了一句。
他也没有继续说话了，车内只有“轰轰”的发动机声音，和远处透来的，间隔很长的炮声。
视线里，出现了倒塌的高架桥，以及被大块混凝土钢筋压垮的民房。
周围的视线开阔起来，这里已经是市郊了。
炮声越来越近，没过多久，声音好像已经就在面前了。
我终于看到了他们。
三门牵引榴弹炮远远的架设在远处的荒地里，长长的炮管仰起，几名炮手正在轮番操作。
“他们是在往织锦山打吗？”我开口问道。
“是的。”林杉回答：“靠近的……”
可惜，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炮声掩盖了。
我看到火炮阵地那一片猛然间扬起了巨大的尘土，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巨响！一声、两声、三声！
连番的冲天巨浪，烟雾一瞬间腾起，把那一片都笼罩起来。
即使隔了这么远，那声音还是震的我耳膜生疼。
“是的！”林杉提高了声音：“靠近的其他友军部队，已经先过来了。林司令通电了青年冲锋队全体，要求务必扫荡平定织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