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刘大伟连门都没敲就冲进了徐浩休息室，手里挥舞的ipad差点撞到门框。
正闭目养神的徐浩皱了皱眉，慢条斯理地摘下蒸汽眼罩：“说过多少次了，进来要敲门。”
“这次真等不及了！”刘大伟喘着粗气把平板怼到艺人面前，“《折腰》剧组刚发来的邀约，指名要你演男一号！张导亲自点的将！”
徐浩的指尖在剧本封面上顿了顿。
烫金字体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三年前他捧回金翎奖时舞台上的那些金箔。
那时所有人都说他是新一代的演技标杆，直到去年那场莫名其妙的舆论风波。
“回复得挺快啊。”他轻笑一声，翻开剧本时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纸张特有的油墨味钻进鼻腔，首页角色介绍里“战损将军”四个字格外醒目。
刘大伟掏出手机划拉相册：“服装组连定妆参考都发来了，听说这造型是照着你去年的民国剧设计的，他们总监说......”
“去年？”徐浩突然打断，修长的手指停在某页剧本上。那里有场雨中哭戏，台词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休息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刘大伟这才意识到说错话，去年那部剧正是风波的开端。他慌忙转移话题：“制片方说可以配合你的档期，下周一......”
“接。”徐浩合上剧本，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窗外不知何时放晴了，一束阳光斜斜切过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剧本烫金标题上投下细小的光斑。
刘大伟瞪大眼睛：“但宣传期可能会撞上金视奖.....。”
“正好。”徐浩站起身整理袖口，腕骨在黑色衬衫衬托下白得晃眼。
他转身时刘大伟才注意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把剧本扉页的台词本折了角，正是男主角重返战场时的那句独白。
刘大伟顺着徐浩的指尖看去，那页折角的剧本上赫然用红笔圈着一行字：“这铠甲，我穿了十年，如今倒比皮肉更像我。”
化妆镜的环形灯突然闪了闪。徐浩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下还留着连续熬夜看剧本的淡青色。
三个月前被媒体群嘲“木头演技”的标题还挂在热搜时，他就是这样盯着镜子，把嘴唇咬出了血。
“浩哥，张导那边问......”刘大伟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徐浩正用戏里将军握剑的姿势攥着钢笔，墨水在通告单上泅出狰狞的痕迹。
门外传来场务的喊声，徐浩却恍若未闻。他忽然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那是去年拍爆破戏时留下的，当时热搜词条是#徐浩片场耍大牌耽误进度#。
“告诉造型师，“他手指抚过疤痕，“这个不用遮。”
刘大伟倒吸一口气。去年舆情最凶时，宣传总监跪着求徐浩别在颁奖礼穿低领毛衣。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徐浩突然轻笑出声。
他想起第一次拿奖那年，导师说的话：“好演员的伤疤，是角色的入场券。”
平板电脑突然亮起，张导新发的定妆照映入眼帘，玄铁铠甲肩头有道狰狞裂缝，正是按他疤痕位置做的设计。
“对了，”徐浩系着袖扣往排练室走，“帮我约武术指导。”玻璃门映出他挺拔的背影，阳光在那道疤痕上镀了层金边，“就说...将军该会使银枪的。”
刘大伟愣在原地，看着徐浩的背影消失在排练室门口，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瞥了眼ipad，屏幕上张导又发来一条消息：
“将军，得带点狠劲儿。”
狠劲儿？刘大伟苦笑。
徐浩的狠劲儿，他比谁都清楚，去年那场舆论风暴，徐浩硬是一句解释都没有，任由媒体把他写成“片场暴君”“耍大牌专业户”。
可只有刘大伟知道，那道疤根本不是因为“耽误进度”，而是徐浩为了救一个差点被爆破误伤的场务，自己撞上了道具架。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回复张导，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金视奖组委会的邮件“特邀嘉宾名单确认”。
刘大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
……
排练室里，徐浩站在落地镜前，手里握着一杆道具银枪。
武术指导刚刚演示完一套动作，枪尖划破空气的嗡鸣还在耳边回荡。
“将军的枪，不是花架子。”武术指导拍了拍他的肩，“得见血。”
徐浩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枪杆。
镜中的男人眼神沉冷，眉骨到下颌的线条绷得锋利。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金翎奖颁奖礼，台下掌声雷动，而他站在聚光灯下，手里沉甸甸的奖杯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时候的他，演的都是别人想要的“徐浩”，而不是他自己。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大伟推门而入，脸色古怪：“浩哥，金视奖那边……”
徐浩头也没回，银枪在掌心转了个弧，枪尖稳稳指向镜中的自己。
“告诉他们，”他声音很淡，却像淬了冰，“我会去。”
刘大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望着徐浩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被舆论压得沉默的男人，此刻像极了剧本里那句台词。
“这战场，我回来了，就没打算干干净净地走。”
刘大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ipad边缘。
金视奖的邮件界面还亮着，光标在回复框里一闪一闪，像某种无声的催促。
“可张导这边的开机仪式刚好和金视奖颁奖礼撞期......”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
徐浩终于转过身，银枪在他手中挽了个凌厉的枪花，枪尖寒光一闪，稳稳停在了刘大伟鼻尖前三寸。
“那就都去。”
刘大伟瞪大眼睛，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枪尖的寒意似乎穿透空气，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可是......”
“没有可是。”徐浩收枪，金属枪杆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三年前我站在领奖台上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刘大伟当然记得。那时徐浩捧着金翎奖杯，对着镜头说：“演员最好的状态，就是让角色活成自己。”可谁能想到，这句话后来会被曲解成“徐浩演戏全靠本色出演”的嘲讽。
窗外突然传来雷声，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落下。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某种迟来的掌声。
徐浩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抬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正好盖住远处金视奖宣传海报的一角。
“通知造型师，”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颁奖礼那套西装，我要黑色的。”
刘大伟猛地抬头。黑色去年风波最盛时，徐浩就是穿着一身黑西装出现在记者会上，然后整整一年没再碰过这个颜色。
雨越下越大，徐浩的侧脸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刘大伟突然发现，那道锁骨上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中格外醒目，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对了，”徐浩转身时，枪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告诉张导，将军的铠甲......”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近乎锋利的微笑，“我要亲自给它添道战损。”
排练室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投在墙上的影子瞬间拉长，像一个终于挣脱枷锁的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排练室的灯光突然全暗了。刘大伟下意识要去开灯，却被徐浩抬手制止。
“等等。”
黑暗中，徐浩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平静。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半边侧脸——那道疤痕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像活过来一般，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起伏。
“记得剧本第38场戏吗？将军夜袭敌营那场。”
刘大伟咽了口唾沫。
他当然记得，那场戏需要演员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完成长达三分钟的打戏，业内都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镜头。
又一道闪电劈过，徐浩的身影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缓缓举起银枪，枪尖精准地指向刘大伟手中的ipad，屏幕上还显示着金视奖的邮件。
“黑暗...”徐浩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才是最好的戏台。”
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刘大伟看着徐浩在闪电中模糊的轮廓，突然明白了什么。
三年前那个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徐浩，去年那个在舆论风暴中沉默的徐浩，此刻终于在这黑暗的排练室里合二为一。
“我这就去回复张导。”刘大伟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这次是因为兴奋。他摸黑点开邮箱，屏幕的冷光映出他咧开的嘴角：“就说...我们的将军，已经准备好夜袭了。”
徐浩低笑一声，银枪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刘大伟看见他眼角有未干的湿意，不知是汗水还是其他什么。
“记得提醒服装组，“徐浩用枪尖挑起桌上的剧本，“铠甲要留出...“他指了指自己锁骨的位置，“这道口子。”
窗外，暴雨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排练室的地板上，将那杆银枪照得闪闪发亮。
刘大伟刚要转身，排练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伞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林...林制片？”刘大伟结结巴巴地喊道。
徐浩的银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林晚晴三年前亲手把他送上领奖台，又在去年风波最盛时第一个离开的制片人。
“好久不见。“林晚晴的声音依然像记忆中那样清冷。她收起伞，目光落在徐浩锁骨处的疤痕上，“这道伤，比我想象的要深。”
空气瞬间凝固。
刘大伟感觉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导发来的消息：「林晚晴刚加入我们剧组，担任总制片。」
徐浩弯腰捡起银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所以现在是...故人重逢？”他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林晚晴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修改后的剧本。将军在第三幕有个重要转折...”她停顿了一下，“需要演员有足够的...伤痕。”
刘大伟倒吸一口凉气。文件首页赫然印着新增场景：将军在雨夜独自舔舐伤口的特写镜头。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徐浩拿起剧本，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动。
三年前林晚晴对他说“你太完美了，演不出破碎感”，一年前她在记者会上说“徐浩需要学会真实地受伤”。
现在，这道疤终于成了最好的台词。
“告诉张导...“徐浩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这场戏，我要实景拍摄。“他抬头直视林晚晴的眼睛，“就在暴雨夜里。”
林晚晴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伸手想碰徐浩的伤疤，却在半空中停住。“当年的事...”
“不重要了。“徐浩转身面向镜子，银枪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枪花。镜中的男人伤痕累累，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现在这个将军，刚好够真实。“
刘大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金视奖的官方通告：「特别环节：年度最具突破性表演将现场重现经典片段。」
雨又开始下了。水珠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极了一个人未落的泪水。徐浩突然笑了：“看来，我们都等到了最适合的舞台。“
暴雨倾盆的片场，徐浩站在临时搭建的城楼上。冰凉的雨水顺着铠甲缝隙渗入，那道锁骨上的疤痕开始隐隐作痛。
“Action！“
场记板敲响的瞬间，徐浩仿佛看见三年前的自己站在领奖台上，聚光灯烤得他浑身发烫。而现在，暴雨浇得他睁不开眼，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卡！“张导突然喊停，“徐浩，你的表情不对！将军这时候应该...”
“愤怒？绝望？”徐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笑了，“不，他该是释然的。”
片场一片死寂。林晚晴撑着伞站在监视器后面，伞沿的水珠串成一道透明的帘子。
“让他继续。”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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