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隋估摸着林烟是出门练车了，他将季清楠送到停车场，先给林洛城发了条消息，得到回复后又给林烟发了条微信告知去向，开车出门。
在小区门口碰见熟人。
对方正从里往外过闸机，那副老子很帅很有钱但很不好惹的浮夸气焰隔二百米都不会认错。
易隋放慢车速缓行，等庄择今从人行道闸机出来，摇下车窗，“择今。”
直到对方看过来，才问：“你这是……”
“来找你，又不想找了。”庄择今走到车窗前，“出去？”
“约了洛城喝一杯。”易隋示意道，“一起？正好让我们好奇好奇庄大少最近上哪儿功成名就了。”
庄择今拉开后座的门。
“自个儿车呢？”
车内后视镜映出男人大咧咧倚靠橙子靠垫的懒散样，“路上坏了。”
事实上他只是出来买烟，车停在另一栋单元楼底下的停车场，碰见纯属意外，想着有些人要是离家出走，他正好捡漏。
现在看来是没吵起来，捡漏没望了。
周越学生时开的酒吧，名叫“谁还不是学渣”，当初都以为活不过半年，不曾想十几年过去，不仅没倒闭，分店开了十几家。
奔着安全保险，几人喝酒小聚一般都会选周越的酒吧。
林洛城后到十几分钟，看见销声匿迹大半月的庄大少笑着调侃，“大伙儿都在猜你是不是被你家老爷子绑去传宗接代了，这是完成任务出狱了？”
这话易隋在车上问过，热心转述自己得到的答案，“大少爷进山打熊了。”
这是不想透露了。是好兄弟没错，也得允许保留隐私，何况他们这样的家庭谁家没个不为外人知的隐秘，庄家又是旋涡中的旋涡。
林洛城笑说：“冬天不远了，那等着大少爷的熊皮给我家阿荻做只暖手袋，去年狐狸皮那个叫鳄鱼啃了。”
想到这里，多问一句，“你家那只傻二哈怎么样了？”
易隋：“能吃能睡，胖了十斤。”
前两天刚回老宅看过，再胖要滚着走路了，为这事儿小丫头愁得不行。
林洛城看向低头玩打火机的罪魁祸首，“这人也回来了，亲兄弟明算账……”
“阿隋，狗是烟烟养的，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赔偿事宜你这个当哥哥的上点心，要是找不到律师，我借给你两个。”
最近一段时间林烟和温荻走的近，碰见的次数多了，林洛城越发喜欢这个心窍玲珑的小姑娘，从第一次见面油然生出的亲切感越发浓厚，甚至想怂恿未婚妻认下对方当妹妹。
其实他更想自己认，怕被打。
也怕晚上不让上床。
“小丫头主意大，不让管。”想起林烟，易隋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意。
下一刻他神情黯淡下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了，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举起，碰一下庄择今面前那杯，又碰一下林洛城面前的，“来，喝酒。”说完也不等人，又闷了。
林洛城粗略扫了眼桌上的酒瓶。
啧，全是烈酒。
这是买醉啊。
陪着心情欠佳的好兄弟喝了两杯，林洛城拿出速战速决的认真，“怎么回事？”
他还忙着回家抱媳妇呢，十二点不到家就不用进房间了，很急的。
易隋拿起酒瓶添酒，语气淡淡，“我和清楠在一起了……”
顿了顿，“今天。”
听见这话，从进门开始兢兢业业当陪酒工具的庄择今偏头看过去，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了一下，暗爽。
“这是好事。”他由衷说。
“嗯，好事。”像是努力说服自己相信某件事，易隋重复一遍，他沉默了几秒，突然拿起车钥匙站起身，“算了，大喜的日子不宜喝酒，回家睡觉。”
他真走了。
留下两个陪酒的面面相觑。
接着庄择今也起身，“回家睡觉。”也真走了。
易隋坐在车里，等着代驾来，难得想抽根烟，上一次抽还是在部队，他现在乱得很，松口同意复合时女孩自然而然倒进他怀里。
原本温馨温情的场面，他却从心底生出强烈的排斥感，不想抱紧，反而想推开。
闻到女孩头发的馨香，分明还是从前的味道，却没有了从前的迷恋和心动，甚至觉得难闻到有些难以忍受。
当他强忍不适搂住女孩的肩，只觉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哪里都难受。
也是在最难受的一刻。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另一张面孔。活泼的、娇俏的、沉静的、软软糯糯的、偶尔呆笨的，以及泪流满面的。
他就那么想象着另一张面孔维持姿势很久，直到听见一句甜蜜幸福的“阿隋，你终于又为我笑了”，他从头凉到脚，浑身都僵硬了，莫名的想逃。
手机来电震动将易隋拉回现实。
电话那头是林洛城。
“你人在哪儿，回来，重要事情问你。”
后半句话成功把人叫了回去。
易隋坐回刚才的位子，问有烟没有，林洛城从烟灰缸里捡了根庄择今抽剩的烟屁股递给他，“这根还能抽。”
看了眼易隋黑沉的脸色，将烟屁股往前递了递，“不抽？”
“有事说事。”易隋催促道。
林洛城默了默，将烟屁股扔回烟灰缸，“其实我们都以为清楠不会得逞。”
易隋：“你们？”
“我和我家阿荻。”林洛城另外取一只未用过的杯子倒满酒，又另外取了一只，拿过烟头的两根手指伸到空杯子上方，他端起酒往上淋。
易隋不解，“为什么？”
“我先问你，”林洛城边洗手边问，“为什么同意复合？这不是你。”
他认识的易隋原则性极强，有傲气有傲骨，吃回头草这种事，周越会做，庄择今会做，他说不准，但易隋肯定不会。
易隋烦躁地又给自己倒满酒，喝了才说：“我忘不掉她。”
“哪种程度？”林洛城掏出手帕擦手，手帕一角绣了两颗五彩鸡蛋，原本温荻要绣手牵手的卡通小人儿，绣坏了，在林烟的建议下改成了两颗蛋。
易隋说出自己对着林烟偶尔流露的异常。
等他描述完，林洛城表情古怪看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隋啊，你有没有想过……”
“也许那些你分不清，为之恍惚失神的瞬间，原本就不属于清楠，而是原本你就是在看当下的那个？”
易隋蹙眉。
林洛城继续说：
“清楠是咱们从小到大接触过最漂亮的，有才华，不缺个性，魅力毋庸置疑，但烟烟也不差的，谁喜欢上她都不稀奇。”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她们长的实在太像了，清楠又是你的初恋，你追了她那么些年，说刻骨铭心也不为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
“正是初恋太深刻才令你误判，下意识觉得那些心动的瞬间都是因为烟烟太像清楠，误着误着思维就被禁锢了，从而更加分不清想象和现实。”
见易隋眉头皱得更深，林洛城又说：“或者你换个角度想，如果今天跟你确认关系的是另一个，你还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易隋一时答不上来。
林洛城接着说：“还有一点……”
“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清楠选择分手，满世界和别人秀恩爱，你还怪她吗？”
这回易隋答的很快，“不怪。”
林洛城：“确定？”
易隋：“当年的事不全是她的错，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本事留下她。”
林洛城分辨易隋的神情，确定他是真不怪了，才说道：“真正还爱一个人，是不会轻易说原谅的。”
“我父亲，我小姑，你应该也听过他们和各自初恋的事，只要还爱着就不可能完全释怀，但你如此轻拿轻放，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