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正式的考试结束铃敲响还有半小时。
安静的楼梯，易隋站在二楼。
林烟站在二楼和三楼中间的转角平台，上一秒的轻快神采褪了彻底，白皙娇嫩的脸庞寡淡，隔着台阶看向易隋的眼神冰冷疏离。
面前的易隋很陌生。
面容暗淡，眼下泛青，眼眶隐着灰败的颓废红，显得疲惫、颓败，半点看不出平时的清雅矜贵、从容淡定，恍惚中与两年前初次见面病床上的消极男人重叠。
林烟猜不透他叫住自己是要做什么。
她装作没听见那声烟烟，继续下楼，从易隋身边走过。
身体错开。
后一秒，易隋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臂。
“烟烟……”他的嗓音更加哑，更显沉重，仿佛正压抑巨大痛苦。
林烟脚步顿住，喉咙泛出酸涩。
过去一个星期她几乎没有时间想起他。
忙着准备期末考试。
剩下一星半点空闲都被庄择今占满，黏人萝卜无时无刻不在她眼前晃悠。
林烟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易隋和季清楠带给她的阴影，此刻才知道还差得远。
看见易隋，她的心脏仍旧无法遏制绞痛。
“还在生隋哥的气吗？”
只一眼，易隋眼眶就酸疼得厉害。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面色红润，他不在身边似乎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还是，她已经爱上庄择今？
想到这个可能，易隋眉宇间染上戾色。
转念一想，她不可能这么短时间移情别恋，更不可能在一两周之内喜欢庄择今，她厌恶庄择今，这么想着，易隋的神色才稍微放松。
“放手。”林烟冷冷开口。
“我相信你。”易隋眼底浮现痛苦。
如果说相信能让她回家，他愿意再放弃一次自己的原则。
“季大小姐的车祸和你毫无关系，隋哥相信你。”在医院没有第一时间说相信，他很后悔。
“季大小姐说话过重，伤害到你，隋哥替她向你道歉。”
季清楠的第二个条件，要林烟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的隋哥的选择，她失去了孩子，也要林烟狠狠痛一番。
“再说一遍，”林烟的声音淬了冰，“放、手！”
“跟隋哥回家。”易隋顽固地坚持。
林烟用力挥动手臂，大力甩开易隋的钳制，头也不回离开。
伤痛爬满易隋的脸，他的眼神悲痛而受伤，被扔下，他怔住失神了几秒，然后追上去，在一楼楼梯口追到人。
“告诉我！”
在抓住林烟胳膊的同时他开口，“要我怎么做才能回家？”
“没可能！”林烟挣扎，使出全力往前挣，身体因用力过猛拉扯出扭曲的弧度。
下一秒，手臂被身后的人猛一扯，她猛地跌进易隋怀里。
易隋将林烟的头紧紧按自己心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烟烟！是隋哥错了！不该犹豫，应该立刻说相信你，原谅隋哥，我们回家！”
易隋慌乱地说着对不起。
他怀里的林烟剧烈扭动挣扎。
拳头砸他的后背，脚下乱踢，嘴被坚硬的胸膛堵着，发出唔唔不满的抗拒声。
她这点力气对易隋来说是挠痒痒，他控制住她整个上半身，感受到女孩温软的身体空洞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宽慰。
易隋语气放软，“隋哥把学业有成接回家了，我们一起回家。”
“我和你，和学业有成，我们平平淡淡过日子。”
“你不喜欢季大小姐，隋哥和她结婚后她会有自己生活的地方，不会打扰到我们，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你不是想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陪着隋哥吗，我们回家，一辈子不分开。”
林烟愣住！
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不会打扰？
什么叫一辈子不分开？
林烟不敢相信会从易隋口中听到这些，惊得手脚都僵硬。
她安分下来。
易隋微微松了力道，改为轻轻拥住她。
“烟烟，隋哥想你了……”他低声、微微哽咽呢喃，鼻尖近乎贪婪地轻嗅女孩头发的馨香，空落的心得到安抚。
林烟眼瞳不敢置信睁大。
“你想让我……”她没有发现，她的唇瓣在发颤，“给你当情人？”
易隋察觉了。
他心脏抽痛。
情人，他怎么舍得。
“是兄妹。”他说，“傻丫头，想到哪里去了，你是我的妹妹，怎么会是情人。”
话出了口易隋却暗自自嘲。
他卑劣的盼着她永远遇不到喜欢的人，希望往后余生都能占据她心里最重的位置，祈祷她果真像她自己所说，一辈子赖在家，一辈子黏着他。
哪怕以兄妹相称，他也想留她在身边。
这样的自己，易隋自己都厌恶。
可他放不下。
只要想到她会亲昵的挽另一个人的胳膊，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为另一个人系上围裙，他整夜整夜难以入眠。
而她会在另一个人身下辗转承欢，为另一个人生儿育女，更是想都不能想。
他会疯。
望妻山脚下目睹了她脖子的吻痕，他疯到现在，酒一瓶一瓶灌，烟一根一根抽，发了疯想见她，却见不到。
庄择今将她藏得密，他很难找到机会。
所以他查了她的考试日程，每一堂考试都在教室外等她，又怕自己贸然出现影响她考试，熬到她考完最后一门才现身。
“我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易隋又说。
林烟在心里冷笑。
兄妹！
好个兄妹。
谁家兄妹是这样？
她曾想和他、和他的妻子一起生活，被所有人否定，包括他。
他倒好。
竟想在婚姻之外，和她这个所谓妹妹再组一个家，不是情人，是兄妹。
“呵呵！”林烟眼含泪光笑出声。
笑声苍白、讽刺。
“烟烟。”易隋推起她的肩凝视她的眼，却被她一巴掌甩脸上。
她冷漠地看着易隋，缓缓吐出两个字——
“恶心。”
易隋身体剧烈一震。
被她眼神里的厌弃、嫌恶和冷意刺痛。
他见过她这样的眼神。
在国外时，保镖偶尔会给他发照片，照片里她看庄择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恶臭熏天的垃圾。
“别再跟上来！”林烟最后冷酷又犀利盯了易隋一眼，侧身绕过。
那句“恶心”犹如吃人的沼泽，易隋陷进去通体冰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定定站在原地，耳边不断萦绕林烟说恶心时的语气神态。
她恶心他。
她对他说恶心。
因为他答应季清楠的结婚要求，却还妄想和她继续生活？
短暂做过恋人，再做不回兄妹了吗？
可他，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