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用了化肥之后，哪怕一亩地收一百石，只要缴纳了规定的税额，剩下的不就是他们自己的吗”
“除非他们欠下豪绅地主的钱，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他们手里拿走一颗粮食。”
林澈面对朱柏，如此‘不食肉糜’的疑问。
一时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讲什么课了。
也怪这个小破孩，平时表现的太过妖孽。
以至于，他在暴露出缺乏社会常识的一面后。
反差大的让人以为，他是在故意装蠢。
好在朱樉觉察到林澈的无语，反手就给了朱樉一个脑瓜崩。
然后才慢慢给他补课，道：“真不知道，你的启蒙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你爹，洪武皇帝的父母，就是被地主乡绅联手欺压，最终双双吊死在家里。”
“要是他们能有保住自家粮食，现在咱们还是前元的顺民呢”
如今距离大明开国不过几年时间。
洪武帝的事迹，这么快就被遗忘了吗
哪怕朱樉没有到过田间地头，观察过底层百姓的真实生活。
也能从洪武帝幼年时期的遭遇，管中窥豹的总结出一些东西。
然而，很少说话的朱柏，不知是想法太过天真，还是习惯性的抬杠。
这时突然插嘴道：“父皇幼时的遭遇，已经是前朝的旧事了。”
“如今我大明乃是海晏河清的盛世，怎么会有害民恶乡绅的存在”
“而且即便是有，想来此等人也是少数，只需要将他的恶行告知官府，其必然逃不过大明律的…哎呦！”
朱柏还没将他，自认为有理的分析说完，就挨了一个脑瓜崩。
不过，这次出手的人是林澈。
他无语的吐槽道：“前朝旧事伱真以为如今的大明，就没有被豪绅地主逼死的百姓了”
“而通常情况下，县衙除了县令县丞，是朝廷指派的外地官员，其他都是本土士绅的人。”
“你还想让老百姓报官惩治他们这跟主动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由于皇权不下乡，所以封建时代的官绅勾结非常严重。
如果不想受到两者欺压，要么学会选择匹夫一怒，拿猜到跟对方同归于尽。
要么就只能选择学洪武帝的父母，用上吊的方式脱离苦海。
否则，百姓只要还能喘气，就要一直受到两者的压榨。
“这，这底层的官吏，竟然与士绅是一伙的”
朱柏对于林澈的话十分震惊。
似乎完全没想到，底层竟然被士绅所把控。
而不是归于大明皇权的约束和统治。
如此一来，地主士绅不管想做什么，百姓岂不是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如果他们没有沆瀣一气，似乎有些无法接受，大明盛世之下的黑暗面。”
不由的冷哼道：“要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税赋，百姓哪怕多交一倍，都还能养活一家人。”
“只可惜，士绅地主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他们与县衙官吏联合起来，向百姓收的赋税，直接高达收成的八成。”
林澈说到这里，不由的用拳砸了一下桌面。
想着朱柏这个不懂比例含义的学生解释道：“我大明正税不过是十五税一，哪怕加上各种杂税，也不到十五税二。”
“而乡绅地主勾结县衙官吏，直接将税赋变成五税三，甚至五税四。”
“在给朝廷交了应交的赋税后，到手的钱财就全部都是他们的了。”
如今刚开国没多久，乡绅与县衙官吏胆子还没这么大。
收个五税三，都还要提心吊胆。
可是等到朝廷各种官员至仕，成为本地最大的乡绅之后。
有了这些官员，盘根错节的关系做支撑。
官吏们收起税来，就渐渐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能够按照当年土地的收成。
给老百姓留下，勉强能够活下去的粮食。
剩下的全都以赋税名义收走的乡绅官吏，都算的有良心的了。
遇到想搞土地兼并的乡绅，借着税赋之名逼死老实百姓，再吞没其田地。
都是后世大明乡绅地主们常规操作。
“这些乡绅地主安敢如此”
朱柏到底年纪小，还有这最起码的道德观念。
他愤怒的咆哮着：“国朝对待士绅读书人如此宽厚，他们竟然还不满足，做出这等欺国残民之事。”
没接触过底层百姓的朱柏，不敢相信道：“这些士绅平日里，还向陛下上疏请求减少赋税。”
“陛下念及民生之艰难，还废除了不少苛捐杂税。”
“而这些士绅竟然不念皇恩，还抛弃了读书人的信义，简直，简直是…”
朱柏年纪不大，没学过多少骂人的话。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些无耻的士绅了。
“呵呵，你认为大明对待士绅地主不薄，可人家却觉得你毁了他们万年难遇的盛世。”
“还将他们的儒家大宗师，赶到了草原上去。”
林澈听着三观大手震撼的朱柏，批判地主士绅不忠不孝之言，忍不住吐槽几句。
“盛世”
朱柏满脸的疑惑。
不知在洪武之前，还有什么处于盛世的朝代。
但听到儒家大宗师，立刻惊醒道：“先生，你是说天下士绅，都认为前元之朝才是儒家盛世”
“这不可能吧我记得前元时期，儒家可是第九等的存在，社会地位仅仅高于乞丐。”
“前元如此折辱耕读传家的士绅，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吹捧前元”
还有一点，朱柏没说。
那就是千元这个不到百年的鞑奴之朝，期间各种起义遍地。
各种天灾也是轮着来。
死于战乱天灾的百姓不计其数。
怎么也跟盛世沾上关系了。
“地位低没事，能做官，那鱼肉百姓就行了。”
“要知道，前元施行的包税制，所以只要乡绅地主把税交齐，哪怕他们在乡野杀人，前元的朝廷也不会去过问。
“与此等这种无限度的纵容相比，大明朝减的那几个税又算得了什么”
林澈面对朱樉、朱柏，或惊或愤怒的目光，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从有儒家以来，唯有前元统治的朝代，才真正做到了，诸多儒生心中一直期盼的垂拱而治。”
真是前元只守寡百姓，不管理天下的缘故。
使得无数士绅地主，在前元时期成为了横霸一方的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