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的反应很奇怪。并没有太多的过激反应。被威胁之后的人要么暴露，要么隐忍，一味的感慨实属不多见。
但是我很清楚，能走到巅峰的人，哪有一个简单的。
张老头子说完那句话后开始沉默。
我也沉默，七星塔三层内一片死寂。
我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好像他也不着急。
我们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一前一后，一窗前，一中央。隔着几米，隔着穿堂风，又隔着万重山........
终归的电话铃声刺破了这沉寂。是楼哥给我打来电话。闲着也是闲着，顺手接了起来，那头的楼哥似乎很高兴，“老板，我跟这里的前台小姐姐聊得很开心。你忙你的，有什么事也不要打扰我........”
说完，就直接挂掉了电话，我还指望他收尸的。他让我不要打扰他.......
类似于插科打诨一般的就这么打破了沉寂。
张老头再度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我，“你做不到的！经年的往事，无非就是个录音笔！哪怕你能抢夺所有媒体的话语权，那并不能证明什么？”
我点点头，“你怕是忘记了。还有人证的！”
张老头眼中精光一闪，“你还是做不到的！”
我笑笑，“做不到吗？斯德哥尔摩症的受害者，一旦醒悟过来，对施暴者的报复，根本就不是你一个老头子能经得住的！”
张老爷子突然一笑，“你是想要借我的手，杀了陈紫薇！”
我沉吟了下，“杀了陈紫薇？你要杀了她了吗？就因为她是唯一的人证？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要陈紫薇死了，老头子你的晚节算是保住了！”
那件骇人听闻的震碎所有人三观的伦理惨剧，唯一的见证者就是陈紫薇！
曾经那么高不可攀的陈紫薇，如今我只需要三言两语，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现在官场谈虎色变的张老头，哪怕明知道我要借刀杀人，依旧似乎只能任由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意气风发！
张老头看我的眼神终于有了愤怒，只不过他似乎不喜欢言辞表达！又或者说他比大老粗向老爷子城府更深！
他不是向老头那样 行伍出身。言行风格里那种军人特有的干练和简洁倒是好对话很多。
张老头的上一代奠定了张家的世家基础，虽然没有张老头这般位极人臣。但是官宦之家的家庭氛围，和向老头是完全不可 同日而语的。
向老头说话很直接，偶尔的弯弯绕绕稍微想想能识破。眼前的这个老家伙.......
抛开光环来看，大家都是人。所有的光辉形象，不过是精心包装后展示的。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是人的人性都有卑劣！所以，把他们看得太高，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们只不过比别人隐藏得更好，手段更多，更残忍，更有心理素质罢了！
都是人！都无法细看！！！！
我只是恰好适逢其会，我只是恰好知道得有点多。于是，我不经意或者刻意的引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那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首先她陈紫薇把我当草芥，想要我的命运悲惨！那我凭什么要她好过！
张老头子眼神里的愤怒更甚。
我却一脸的揶揄，“这么多年了！陈紫薇就算是个狐狸精，也该玩腻了吧？看你的样子还舍不得？”
他终归是年纪大了，习惯了被人尊敬惧怕的他，遇到我这样一个怪物，轻蔑打击玩弄他的时候，他极度的不适应，极度的挣扎！
伸出手来扶住了半月洞口的石壁。
脸色有些涨得通红，咬牙切齿，“你在找死！”
我并没有否认，“每一个上战场的人，都是在找死！因为使命感！却又不怕死！”
“使命感就是为难一个可怜的女人？”
“陈紫薇可怜？张老头，非要说她可怜，那都是你一手害的！你现在要我可怜她！当初为何你要害她？本末倒置了吧？再说了，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最大的隐患。我有说让你杀了她吗？”
我顿了顿，继续说到，“你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身处高位久了，就算是错了，有的是拍马屁给你们隐瞒错误，甚至把错误粉饰成功德！久而久之，都特么的惯出毛病来了！就知道指责别人，从来不反省！！！”
张老头被我这么一通抢白，老脸涨得通红！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以他的身份地位，还会有人这么不把他当回事，当面揭短，无情的嘲讽，甚至臭骂！
这依旧是一个屁民可以意淫到极致的场面！
张老头子似乎很难适应我这个节奏风格，干脆摊手，脸色铁青，“再上一楼！”
我乐意奉陪，“好啊！”
越往上空间越小，楼梯也越狭窄，这一次是我在前面。我怕他在前面，一个想不开，心梗或者心塞滚落下来，给我造成无谓的伤害........
在我看来，都该死！只是我还没有那个能力让他们死得难看！
他需要再上一楼，哪怕累得有些呼吸加剧，他需要一点时间缓和，年纪大了，反应能力自然是没有了年青时候的敏锐。
他来见我，自然是有目的。而我见他，自然也有我的目的。
以下三楼的对话，无非就是袒露目的之前的铺垫，无非就是讨价还价的前奏！
四楼的风景当然甚于三楼，对面巍峨的吴王宫的翘脚飞檐，已经从仰视到了平视。而四周鳞次栉比的别墅群，掩映在桃花中的古香古色，已然尽收眼底.......
张老头子这次站在的北面的半月洞口，遥看着对面的翠屏山，“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对付陈南吗？”
“不知道！”
“很简单！因为在美国，他比我更横！”
我继续嘲讽，“欺软怕硬！”
张老头摇摇头，“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在那边不如人家就是不如人家，我好几个孙子都在那边。而陈南在那边有黑水，有FbI，有国会参议员，还有唐人街的恶势力！”
我再度嘲讽，“有时候真的很魔幻！作为这片土地的权利掌控者，引导着我们反对他们。却又把自己的子女放在他们那里！大大小小的官们，都活得这么恐惧吗？怕什么？怕清算？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怕清算。我敢说，这帮人才是真正的国贼汉奸，哪一个都够枪毙十次.....”
我从来没去过那边。不是我眼见为实的东西我从来不信。但是有句话叫做你不可以相信精英说的话，但是绝对可以相信他们用脚投的票！
张老头似乎脸色由红转白。
我继续愤愤不平，“张老头，明说了吧！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是为民请命来的！你是管纪律的！我要你做的就是，查体制内所有子女在国外的。在国外有财产的！雷霆手段去查，去他么的潜规则，贪污受贿十万以上的全部枪毙........”
我情绪上来了，似乎意犹未尽，但是生生打住了自己的话头。再任由我说下去了.........我总是这么喜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爱这个国家，无比深沉的爱这个国家，才会对这样的丑陋恨之入骨！
........
张老头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似乎有些不认识我一样。我确实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在我的设想中，杀了葛家那对畜生父子，就算是计划成功。但是总是控制不住的家国情怀，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做一点事。
所以，我一直都刻意的不去招惹张家。哪怕是这么疯狂的报复计划里，并没有针对张家的选项。
我的愿望很多，比如天下无贪.，.......
我持续加压，“张老爷子。现在我还称呼你张老爷子。是现在的我依旧对你寄予厚望！我希望你能照着我说的去做！未来的一年内，我希望这个所有人每天都可以活在欢呼雀跃中。我知道会有很大的阻力，但是我希望你在遭遇这些阻力的时候，可以叩问你尘封许久的良知！年纪大了，你快死了，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你选！！”
没有什么可客气的！都特么的人，谁也不要惯着谁！
张老头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你知道这个圈子的盘根错节得有多么的复杂吗？每一个家族编制的大网，有多么的庞大吗？说直白点，你是让我站在所有家族的对立面！”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我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总得做点什么再走吧？”
“你是个理想化过头的人！说句实话，我干了一辈子的纪律工作！你说的那些现象我比你更深恶痛绝！可是最后呢？我也不得不屈从现实，随波逐流！为什么？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既得利益者群体？他们掌控的资源，他们所拥有的权势，力量，汇聚成为一把刀的时候，绝对可以把你剁得渣都不剩..........”
“就像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唐吉坷德对战大风车........”张老头补充道。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是只要我做得是对的！那么我一定会坚持，“那你就别做！”
张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陈紫薇死！”
我不由得爽朗一笑，“你就这么小瞧我的格局了！陈紫薇的性命和功在当代！你觉得我选哪个？你做我就息事宁人！你还可以流芳百世！你要不做，我就让你遗臭万年！！！就这么简单！”
张老头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楼梯，不过不是上楼的，而是下楼的方向，“你这是想凭一己之力掀起反腐的狂风暴雨啊！”
“这是你职责所在好吧？”
他不语。
我看向了上楼的楼梯，“再上一层吗？”
张老头喃喃自语，“还有三层，年纪大了，体力不支了......爬不上去了.......但是吧，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往上爬，再难，再坚持不住，都还是要往上爬的。因为这条路啊，回头路只有万丈深渊！不爬，就是个死！！！”
我点点头，“其实都有回头路的！只不过是利欲熏心造就的万丈深渊，真要是抱着赎罪的心理，回头不就是岸么？”
“你以为回头是岸？”
“我以为是吧！毕竟我也没有回过头！”
张老头率先登塔，我紧随其后，他突然回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头！我们会不会给你岸？”
就在这狭窄的楼梯上，我仔细的想了想，“应该是不会！！！”
张老头笑笑，“那你扯什么回头是岸？”
我也笑笑，“因为我确定你们要是回头，我会给你们岸啊！”
张老头凝重的看着我，“这就是我们这种人跟你这样的人最大的区别！”
我不由得感觉好笑，“正义和邪恶的区别？”
张老头只是笑笑，扶着青石板枪毙，继续前行，有些喘气，“正邪？年轻人？我真的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你居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正邪之分？”
“没有吗？”
“历史总是胜利者来书写的，那么我问你，古往今来哪一个胜利者是正义的？当然他们总是标榜自己是正义的！”
我怅然若失，我确实想不到任何一个绝对正义的历史人物，也确实很清楚，春秋大义之后的历史编纂者们，早就卑躬屈膝于强权！
张老头终于爬到了五层，这一次站在了南面的半月洞口，扶着洞沿，不停的喘着粗气，努力的平复着岁月的痕迹。
而我这一次还是站在中央，默默的思考着，思考着那该死的正邪倒底存在不存在。
张老头给了我解释，“这个世界只有聪明和愚蠢！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愚蠢的人占绝大多数！而聪明的人只要学会了如何操控他们。就可以被推向塔尖，哪怕是奴役他们，他们依旧还会感恩戴德！”
“聪明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