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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微叹:“我一直以为,景王是不同的,可是没想到,他还是将责任推给了我,今日是未婚妻,明日呢?再往后呢?说不得以后连祸国殃民也会安到我的头上来。”

不是容凌太过小心,而是有韩容凌的前车之鉴。他想许嘉逸干净而清澈的眼睛,想起与他之间如三月春风般的相处,再度叹息一声后,道:“祖父,凌儿听你的,再呆下去,不但凌儿无法自保,韩府亦很难保全……他眼里对凌儿的情谊,终究是敌不过帝王心术。”

………………

三日后,容凌的妆容再度一变,不仅仅是他,韩则亦老了十岁左右。

两人踏出了庄子,骑着马顺着官道向前行去。

“凌儿,没想到你的化妆术这么厉害。”韩则缓缓的道。

容凌心里一凛,望向韩则:“小时候人人都说凌儿长的好看,然后又发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后来凌儿读的书越多,越发现凌儿长的好看并不是好事。”

“然后呢?”

“然后,就是凌儿曾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说到这里,容凌苦笑了下,每次碰到无法解释的事儿时,他都只能托于梦中,“梦中,景王是做了皇帝是不错,而凌儿亦是他的心头好!只是……后来,还是那句话,一代千古帝王,所考虑的从来都不是情份,而是他的千古大业。后来,我的下场,韩府的下场,与霍青将军一模一样!”

“所以,凌儿一直小心翼翼。”容凌偏着头,望向韩则,“父亲,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韩府被族诛,你会怪凌儿吗?”

韩则苦笑了下:“能怪你什么?你这副容颜,是我与你母亲给你的,又不是你凭空而来的,要怪,就只能怪老天了。”

官道的远处,几骑人马肃穆的站在那里,看得出,在等着什么人。

容凌与韩则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好在他们的身份,都是经过了严密的渠道,没有一点的问题。

他们依旧向前打马向前。

只是……在走近了之后,容凌与韩则两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景王许嘉逸。

容凌脸色微白,没有说话,对着许嘉逸行了个礼。

韩则很是震惊,他很快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韩府的这个庄子,从来都不曾离开过皇家的视线!不知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盯着他们,那怕他们作了再周密的安排,在皇家面前,还是无所遁形。

他与容凌两人,谁也没有想到,景王竟会在半路上截住他们。从景王带着汗珠的脸上来看,许嘉逸赶来的时间并不久。

容凌看着许嘉逸干净清澈的眼睛,生出了些许的怀念。

“你怎么来了?!”容凌亦很震惊。他不是很忙么?他不是应该与成王正争得你死我活么?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了?

许嘉逸伸手掸掉肩上的灰尘,对容凌笑着说道:“你失望了?”

他的神态很自然,声音很平静,就像在皇宫时,每次见到容凌时,微微笑一样,还是那个与容凌之间不远不近却又亲近莫名的许嘉逸。

但容凌却知道,许嘉逸与他之间,有些什么产生了……猜忌与怀疑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事。

“我确实想走了,也确实……有些失望。”容凌亦很平静地说道:“不过我认为,这是迟早的事。”

是的,猜忌与怀疑,终究会发生在他与许嘉逸之间,只分迟早。

站在空旷的官道上,容凌与许嘉逸离着几匹马的距离,平静无波。

当然平静的,只是外表而已。

从见到景王的第一眼起,韩则的神情就变得很凝重。

因为很明显,景王来了这里,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不希望容凌走。

那么他们走不走得了呢?

容凌问道:“成王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官道变得非常安静,风声仿佛大了很多,有些令人心烦意乱。

景王说道:“正是关键时候。”

“当然,这件事很简单,只需要父皇一句话就行。”景王又道。

“喔?一句话?”韩则面无表情说道。

景王抬头看了韩则一眼,毫不犹豫的道:“只要父皇相信本王比厉王更合适那个位子,然后也就是一句话,一份圣旨的事。”

官道变得更加安静,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韩则亦很了解阳帝。

哪里需要景王或者成王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阳帝的掌握之中。最终能够做出决定的人只能是阳帝,那么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而最终,父皇觉得成王比我更适合做一块磨刀石。”许嘉逸说的云淡风轻,容凌却不会这么认为。如果真是这么简单,许嘉逸也不会现出惫疲之色了。

韩则想了想,打马更进了一步,将容凌挡在了他的身后:“既然如此,景王该回你该回的地方去。”说起来绕口,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

许嘉逸唇角微微抽动,再也无法保持笑容:“本王想回的地方,希望有容凌在。”

“我应该相信你吗?”韩则看了容凌一眼,才问道。

许嘉逸平静应道:“当然。”

韩则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么,密布在我们庄子周围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许嘉逸微笑说道:“保护,监视。我不会给容凌任何从我手中离开的机会。”

容凌听出来了,他没有撒谎,也没有做任何隐瞒。既是保护,又是监视!

不知道父亲会怎么想,但对容凌来说,依然升起了一股甜蜜的痛楚来,因为……他亦是矛盾的。

许嘉逸望向容凌说道:“你很聪明,亦很敏感!而我自认为为你做了许多,但现在看起来,确实还不够,不然你也不会走。”

容凌说道:“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也认为你有错?”

许嘉逸笑了起来,干净清澈的目光没有离开容凌半分:“我的错就是太过爱你,所以,不敢让你有丝毫的麻烦,亦不敢让你站在我的身边,我怕带给你麻烦,也怕让人非议你。”

容凌闻言沉默,官道再次变得安静,除了呼呼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容凌说道:“我没有感觉到。”

“容凌,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才是最合适,最好的。所以,我对你不远不近,却又忍不住接近你……”

韩则看着他微讽说道:“打住!你这种人与成王待凌儿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成王会更脏一些?而你则更干净?”这种毫不留情的话,韩则早就想说了,此时见景王对容凌纠缠不清,而容凌亦有些不舍,他终于吼了出来。

“有时候,身不由已是最难。”说话的是许嘉逸身边的人。

许嘉逸的视线落在官道的远处,他想起了一些往事……能让他无所顾虑的宠着容凌的往事。

许嘉逸身边的人替许嘉逸说的话,让韩则更为恼怒!

“身不由已?平生最恨所谓的身不由已!景王,你既然身不由已,就不要招惹我们家的容凌!”

容凌却是心下难安,看着景王身边的人发呆。

他仰面看向天空,自己真是糊涂了,凭什么能让许嘉逸只为自己一人驻足?他是帝王,将会有后宫三千!自己又算是许嘉逸的什么人?那么,如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又把自己放到了什么位置上来?逃避吗?他有这个资格吗?

容凌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进了沸水里,不停地抽搐,难过得厉害。又觉得果然如此,一句身不由已,肯用来给自己作个借口,怕在许嘉逸身边的人眼里,已是天大的情份了。

“韩容凌于景王,不止是个伴读那么简单。”另一个人扯了扯刚刚说话的那人的衣袖。

“不是伴读这么简单,又能怎么样?”那人说得有些轻蔑又有些生气,“景王都追到这里来了,韩家竟还不识抬举。”

另一人又扯了扯那人的衣袖,那人见景王都瞄了过来,才不再说话。

“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来多嘴。”眼见着容凌仰望着天空,不发一语了,许嘉逸急了。

容凌暗恨自己,怎么就让自己弄到了这个境地上来了?他是个任务者,老早紫衣男子就告诫他,要将任务当做任务,风过无痕才行……容凌打个寒颤,难道韩容凌的遭遇不够他警醒么?不行!!!

做人,必须有担当,做事,必要做到完美!只一句爱情是伟大的,就把什么都牺牲掉了?为了眼前的许嘉逸而牺牲他自己?容凌自认为还做不到这一点。他对许嘉逸是有些莫名的心动,莫名的如沐春风!但是绝对不会枉顾自己是一缕幽魂的事实,不过是一个任务者的事实!

还是不要纠缠到一块儿了,不然五年的坚持,就会像是一场笑话。容凌仰头,努力不让自己眼睛里的一丝湿润流下来,他闭上了眼睛,皱着眉,抿紧了唇。

韩则看着这样的容凌,心里更为难过与气恼:“景王,恕我们先走一步了。”

许嘉逸哑着声音道:“我想与容凌说几句话……单独的说几句话。”

很明显,韩则没有想到,在他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走之后,景王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静静地看着许嘉逸,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是这样看着。

然后他再次用充满了嘲讽与恶意的语气道:“走开。”

许嘉逸伸手扯住容凌的马上的缰绳。

接下来的事情,是韩则与许嘉逸身边的人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许嘉逸看着容凌说道:“以前我对你没有说过什么好听的话,是因为我知道你知道我对你的情谊。”

容凌望向官道的远处,说道:“我不知道。”

许嘉逸没有在意他背对着自己,说道:“不。我知道你知道!我一直想着,等我有了足够的权势与能力之后,再让你正大光明的站在我的身边。你就等不及了吗?不,你不是等不及,而是信不过我!”

容凌转身看着许嘉逸,面无表情说道:“终于到了猜忌这一步了吗?”

许嘉逸沉默着,没有说话。

容凌说道:“当然!没有那位帝王会不猜忌,你也不会例外!所以,让我走吧。”

许嘉逸知道容凌的这段话肯定还没有完,所以依然保持着沉默。

“而且,我也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容颜一直是韩家的隐忧,但是你看,我现在这副容颜,想来没人会再认为我天姿国色,祸国殃民,所以,只要想改变,就一定会有办法。”

许嘉逸无法再保持沉默,说道:“我不准你离开!更不准你活得连自己的容颜都不能露出来。”

不知道被他的态度还是这句话激怒,容凌面色骤冷,道:“你说不准就不准吗!我的生活我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

许嘉逸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微嘲说道:“果然如此。果然我永远无法走进你的心!无论我做出多少的努力,无论我放弃了什么!都不会打动你。”

容凌微带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是错的!”许嘉逸狂吼了一句,然后感慨说道:“反正我与你认识,就是一个错误!”

容凌的声音忽然拨高起来,“你到底是谁!”

许嘉逸轻笑了下,说道:“我是谁重要吗?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如此而已。”

容凌沉默半晌后,道:“让他们都住手吧。”

许嘉逸恢复了平静,淡然挥了挥手,道:“都住手!”

韩则与许嘉逸带来的人分开,各自坐在马上,怒目以对。韩则认为许嘉逸这是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容凌。许嘉逸带来的人,却认为韩家太不识抬举。

人人都听到了容凌与许嘉逸的对话,人人都各有所思!

却都知道,容凌与许嘉逸之间,远比他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想到的,还要复杂!

良久,许嘉逸平静说道:“我要做的事情太多,等我,容凌,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太过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所以无论是容凌,还是韩则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现在放你走,但是,不准让本王失了你的消息。”许嘉逸掏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容凌的手中:“如果不能,本王必将这天下都翻了过来!”

“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吗?有这个决心吗?”韩则盯着许嘉逸的眼睛说道,同时想着容凌先前的态度,略有些失神。

“是的,我有!我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容凌而来。”

官道一片安静,近乎死寂。

容凌更是心思微动,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来,他心里自他的想法。

许嘉逸的随从们谁都没有想到,景王直接说出了如此雷霆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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