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阁殿内，宫女依旧在烧着火炉，微弱的火光照亮着两个人。
一个是肥胖的万历皇帝，另一个则是申用懋。
申用懋呆在这里感觉相当不自在，他也是第一次单独和皇帝呆在一起。
“陛下！太阁殿内太黑了，让宫女把灯点上吧。”
万历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申用懋。
随后拿起茶杯，抿了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回答申用懋的问题。
“此时的辽东应该也很黑吧！”
这回轮到申用懋不说话了。
虽说自己的进士是老爹申时行给自己争取过来的，但是作为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老油条，自然明白皇帝的这句话不简单啊！
“辽东的天应该也黑了，但是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要亮起来了。”
万历听到这里，拿起身边的点心往自己嘴里送，漫不经心地回到道：
“都御史大人怎么知道辽东天要亮了，你说此时的辽东有火不。”
申用懋这回是明白了，这家伙压根没憋好屁，表面上说是谈论辽东的时间，深入一点是问辽东的局势，最后的落脚点是申家到底支不支持自己。
自己要是回答申用嘉就是那团火，两兄弟就是有三十个脑袋都不够皇帝砍了，但是不回答，估计自己的脑袋也要保不住。
“辽民、辽官、辽镇、以及客兵就是那团火，有这些人在，总能撑到辽东天亮的。”
在说道客兵的时候，申用懋的语气明显轻了下来，似乎是想到自己在辽东的弟弟。
“听说申府前些日子新来了不少美姬啊！听说是藩国那边来的，大人的身体似乎还是很好嘛！”
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客套话。但是真要说自己身体好就见鬼了内，如果申用嘉再次在辽东取得战果，日后多立些功劳，迟早有功高盖主之势啊！
到现在皇帝还没有确立皇长子的地位，皇帝为了福王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如果皇帝感觉到申用嘉可能威胁到福王的地位，估计申家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陛下莫要说话，臣身子也不好，对于这些朝鲜美姬只能看看，真要上手还得考虑考虑自己吃不吃得消啊！”
奶奶的！狗皇帝能不能说正事，别在这旁敲侧击，自己都怀疑那黑暗里就有皇帝安排的刀斧手。
皇帝的手始终不脱离那个茶杯，只怕摔杯为号，到时候自己就成了肉酱了。
“都御史大人只怕是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吧！就比如筹集军饷的事情，据我所知东路军的粮饷来源于大人啊！”
申用懋开始流汗，他知道这事皇帝是知道的，不过因为皇帝之前一直没有找自己，以为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好在这事要是能说清楚，就没什么大事，毕竟万历不是崇祯，不是没有人情的家伙。
“臣弟历来清廉，上阵前已自备棺材，臣借出去的钱原本是给东路军手下的将士们买棺材的，只不过臣弟把这些钱当作军饷发了。”
“陛下！特殊时期总有一些特殊的处理办法，臣弟目前还在前线血战，如果有什么错误，臣愿意替自己的弟弟承担过错。”
“哈！哈！都御史大人多虑了！朕可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问问罢了。”
原先万历死死拿着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倚靠着微弱的灯光，申用懋看到皇帝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
申用懋突然听到有人离开的声音，有些人甚至把长刀放在地上拖行，放出刺耳的声音。
再看向皇帝，只觉得这个笑脸很可怕。
果然在中央做官不好做啊！
“陛下召见臣子，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些一些事情吧！”
为了让臣子对自己忠诚，就干这么个事情，想想都不太可能。
皇帝脸色的笑脸不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方从哲和卢受出现了。
申用懋赶忙起身向朝堂的两位重量级人物鞠躬，方从哲向其回礼，随后轻蔑地看了一眼卢受。
卢受一边给方从哲赔不是，一边向申用懋回礼。
“关于辽镇的那些事情，似乎有需要解决一下了。”
方从哲正身，随后淡淡的说道：
“除非陛下在辽东有新的人选，辽东的事情说不定还是保持原样为好，不要到时候又养出一个李成梁。”
方从哲说完，便向着申用懋瞪去，他对此人对太监行礼极其不满，所以说话多少有点难听。
宫女将一颗煤球丢向火炉里，火光微微大了一些，申用懋也看到了方从哲那不经意的一瞥。
随后申用懋看向了卢受，只见此人有意和方从哲拉开距离，说明二人的之间的关系相当糟糕。
“有些时候啊，不要看不起太监，说不定你迟早有一天有死在这些人手里。”
申用懋深谙为官之道，卢受在这里都说不上什么话，现在自己要是出来抢了方老头的风头，说不定明天自己手底下那批言官就要把自己弹劾了。
虽说自己负责这次京察，但是自己只是个御史头子，如果自己是户部尚书，那还可以和方从哲扳扳手腕，目前还是算了吧。
方从哲还在啪啦啪啦的和皇帝说个不停，但是皇帝的脸色明显越来越难看了。
方从哲话大致可以总结这么几点，主动出击，发放粮饷，驱赶客兵，依靠辽镇。
先不说其他三点，就从发放粮饷这点就能要人命。
“混账！你来出钱？我告诉你，内库已经没钱了，你要是不拿钱来填窟窿，朕要你去辽东督阵！”
方从哲或许是单纯看申用懋不爽，主动出击、驱赶客兵、依靠辽镇这三点明显就是冲着自己的弟弟申用嘉来的，不过这家伙气过头了，忘记了不要轻易找万历皇帝要钱这点禁忌。
“主动出击？再来一次萨尔浒吗？你怎么不让朕亲自领兵？”
“辽镇要是靠得住，朕需要花那么多钱从其他地区调来部队吗？我看你是老的昏了头！”
方从哲之前哪受过这气啊，自己向来说话小心谨慎，要不是有人让自己不爽，自己绝对不会说错话。
申用懋静静的看着方阁老瞪着自己，随后再也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深夜的会议就这么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