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原守住了。
申用嘉心里也放松下来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了，瘫软在地，望向四周的众人。
两名把总上前搀扶着侍郎大人，旁边有些辽兵低声抽泣，一名辽东带着哽咽的说道；
“申侍郎，开原最终是守住了，没有您，不知道有多少辽人将死在建奴的手里，不知道有多少辽人要被建奴抓去当包衣。”
申用嘉没有说话，他缓缓地走到了垛口面前。
两千多名来自各地的战兵，用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发泄他们多日以来奋战的激动心情。
地上到处都是明金双方的士兵尸体，破碎的铠甲和残破的兵刃混在一起，空气散发强烈的血腥味道，乌鸦出现在活人和死人的交界之处，大口吞噬着腐肉的尸体。
申用嘉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原来战场时如此的恐惧。
幸存的人望着彼此，望着一张张沾满血迹的脸，很多人都精疲力尽了，很多人身上都有伤，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连同还在北门奋战的川军，这支由蓟州、辽镇、浙军、宣大等部仓促拼凑的军队，这些天为了守备开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超过了一半的人战死，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虽说辽西的汉人有不少人和女真人窜通一起，但是在其他地方，没什么人愿意做包衣，即便是辽西，也有汉人不愿意做包衣。
就是这么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在申用嘉的组织下，经历了数场血战，终于守住了开原，守住了这座辽东重镇，守住了辽东汉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就是申用嘉为什么要战斗下去。
此时的辽东人对申用嘉的态度就像当初东北民众对太祖的态度一样，相当崇拜。
这就是战斗的意义。
我的故事要从开原开始。
“现在还能打的，随我杀回北门，杀阿敏，灭镶蓝旗！”
说罢，申用嘉下城墙，翻身上马，挥刀向北。
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明军战兵跟着他，汇成了红色的海洋，向着开原北门前进。
此时开原的北门，监军乔一琦高坐在城头，坐着申用嘉的藤椅，摇着纸扇，有点诸葛亮的味道了。
按照命令，乔一琦指挥者三千浙军和阿敏鏖战。
咋说呢，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是乔一琦的指挥总结起来就是没有指挥。
乔一琦就静静的坐在藤椅上，喝茶，看看白杆军的情况，多少有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两名心腹家丁，手持长牌护在乔老爷左右，防止建奴暗箭偷袭。
乔一琦是从萨尔浒战役走出来的，当然知道巴牙刺射箭是很厉害的。
况且杜总兵在界藩城，就是被白甲兵一箭带走。
这么好的例子就在眼前，建军大人怎么可能会掉以轻心呢！
眼下自己远离战阵，如果还被建奴一箭射死了，不仅说出去不好听，估计朝廷还会把自己的抚恤金都给免了。
“老爷！鸳鸯阵冲出土墙，杀了不少鞑子。”
“嗯！再探！”
“老爷，鸳鸯阵冲到了白杆军附近了。”
“嗯！再探！”
“老爷，鸳鸯阵和白杆军汇合了，鞑子好像扛不住了，要退了，那个狗日的阿敏估计要被气死啦！”
“真的？让开！让老爷看看！”
一名家丁趴在城墙的垛口上，正在为乔一琦老大爷做实时直播。
说句实话，此人能看到白杆军于浙军长枪上的差异和阿敏的胡子，确实是不一般，在现代应该是一个当飞行员的好料子。
距离乔一琦三里外的镶蓝旗大营里，阿敏已经被打的彻底没脾气了。
他麻木的望向对面停滞不前的战场，猛然转身，对他们的弟弟费扬武说道：
“完喽！完喽！废物啊！这群废物啊！五千战兵，连三千个南蛮子都杀不死啊！废物啊！让巴牙刺督阵，继续冲阵，半个时辰内不能杀光这群南蛮子，所有的真额牛录全部斩首。”
费扬武面带不悦，望着对岸陷入焦灼的战斗，沉默不语。
对面新出现的明军，傻子都能看出来就是上次在浑河遇见的东路军。
这群人的武器、铠甲、排兵布阵，就连杀人的眼神，都和上次一摸一样。
者三千明军化整为零，在狭窄的河边排列出数百个战阵，与镶蓝旗僵持对峙。
他们每阵十二三个人，个人使用长短不同的武器。
对了，里面还有不少武器费扬武现在都不清楚是什么名字。
努尔哈赤治军严格，对阵法的要求严格，镶蓝旗的士兵也擅长布阵。
但是对面地形狭窄，又被明军挖了不少壕沟、拦马沟，交错纵横，支离破碎，镶蓝旗的士兵压根就没法结成大阵。
没有结阵，面对这些难啃的刺猬，即便人数众多，也难以发挥兵力上的优势。
所以只能让勇士和明军对峙，以一命换一命，耗死他们。
显然，这种战法对于目前的镶蓝旗来说，非常不利。
想到这里，费扬武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劝说阿敏撤军，派人向莽古尔泰求援。
正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从远处传来的万胜之声，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从其它三门传来的。
“南蛮子炸营了？”
费扬武满脸疑惑，没有理会阿敏，匆忙朝着大阵后面的望杆跑去。
还没跑过去，就听到望杆上面的战兵说道：
“不好啦！明军大军来了！明军大军来了！四面都是明军大军！明军大军来了！”
费扬武赶忙呵斥那两名战兵下来，一边呵斥一边用马鞭狠狠的抽了那人两下。
“狗东西，再敢扰乱军心，杀了你们！”
然后，他蹭蹭的爬上了望杆，站在高高的望杆上，举目四望。
夕阳有些刺眼，他摘下头盔，挡住太阳，朝着东边望去，四周都是浓烟，看来代善在他们之中安插的细作真的起到了作用，费扬武还在高兴，目光投向远处，他忽然呆住了。
映入眼前的最先是正白旗，他们正在仓皇逃出东门，似乎后面还有一支明军在纠缠着他们，白甲兵挥刀乱砍，包衣们发疯死的乱跑，后脑勺上的小辫欢快的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