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元向东胸有成竹 陆璟裕左右为难
“咱们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陛下还是不肯换了姚承宗，可见陛下心中对南臣还是深信不疑的！”朱文宗轻晃手中的茶筅道。如今京中臣民开始流行冲泡的新式饮茶方法，只有元震府中还在坚持点茶之法。
“火苗才刚刚起来，油还没浇，离烧成熟饭还早着呢，急什么？”元震端起茶盏慢悠悠道，“至于刑部派谁南下，其实根本不重要，等他们到安池，王丘一恐怕早就把案子查清了！”
“那您干嘛要在朝上提换人一事呢？”
元震微微笑道：“我问你，你若是展骞，丰序纯这案子你会交给谁来主办？”
“丰序纯位居侍郎，能办他这个案子的，至少也得是一位刑部侍郎。刑部三位侍郎，除去南下的姚承宗，只剩下陆璟裕和盖禄平，主办人只能是其中之一。这两个人都是江北人士，谁办都一样啊！”
“诶~~~怎么能一样呢？”元震连连摇头，“盖禄平虽是淮州人氏，但他新娶的继妻却是江南人，他平时又跟南臣走的近，在此风口浪尖上，他能不多想想吗？”
“哦，我明白了！南北对立越严重，他越是左右为难，丰序纯这个案子他是绝对不会碰的！所以只剩下了陆璟裕！看来您对他是有把握的！”
“你别忘了，陛下始终对世家大族心存警惕，即便是今上在潜邸之时便早早投靠了的陈家、陆家也不例外。陛下是对两家有恩不假，可那点恩情跟巨大的利益相比算得了什么呢？陈怀礼、陆怀素说得好听叫‘激流勇退’，可你焉知不是他们看透了御座上的那位呢？”
“可陆怀素都退了，他儿子还能迎风而上？”
“陆怀素半截身子入土，自然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可陆璟裕却未必甘心！你别忘了，陆家也是大地主！”
“说到这个地上，大伙儿正要问您呢，京东路那边形势可不乐观啊！罗汝芳这一去，令弟恐怕就有麻烦了；韩邦杰更是跟个癞蛤蟆似的，太讨厌了！他现在是彻底豁出去了，什么名声、威望全然不顾了，只一门心思迎合圣上。如此佞臣，士林败类呀！”朱文宗义愤填膺道。
“那不过是个小人而已，早晚有他受的，暂时不必理会！不过博州那边确实有坏消息。”
“令弟出事了？”朱文宗一惊。
“嗯！”
“那您这边......”
“放心吧，他心里有数，万事都是他自己扛，无论如何牵扯不到我身上的！”
“那就好......”
二人正说着，一个下人轻手轻脚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朱文宗。朱文宗迫不及待地打开，旋即大喜：“要不怎么说还是您高明呢！陆璟裕动大刑了！”
“哦？这么快？”元震也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他会先犹豫一下要不要先请旨再动刑，可如今看来他比老夫更急迫呀！哈哈哈哈......有意思！”
“消息说，丰序纯已经昏死过去两次了，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口供。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硬骨头呀！”
“这就要看陆璟裕的手段了！对了，你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只限于一两个人呢？范围再大些、官位再高些，也未尝不可......”
被元震寄予厚望的陆璟裕此刻很生气。
朱文宗刚才来找了他一趟，话里话外的明示暗示都指向一个目标：制造一起冤案！一起足以让许多南臣人头落地的巨大冤案！
陆璟裕生气不是因为这件事不符合他的利益，也不是因为他在意那些南臣的死活，而是因为——他元震凭什么拿我陆某人当枪使！
制造这样一起冤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人唾弃、遗臭万年！意味着损阴德、伤阳寿！意味着子子孙孙抬不起头来！
陆璟裕当时就想直接拒绝了朱文宗，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拒绝朱文宗就是拒绝元震，就意味着在这场南北战争中他没有站在北臣这一面！
官场争斗，非友即敌，历来是没有中间路线可供选择的！
直到此时，陆璟裕才真正明白展尚书将此案交给他时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丰序纯受刑昏死的消息经由不同的渠道传到了不同人的耳朵里，而不同人又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被圈禁府中的杨钺表面上云淡风轻、坦坦荡荡，实际上心中早就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
这几日他身边的几个侍从，包括伶人苏冠卿都被刑部带走了，不用说，这些人在刑部大牢的日子不会好过，毕竟刑部“请”他们过去可不是喝茶的！
杨钺深知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受不住刑罚吐口诬陷他，他的末日就要到了！
所以，到底还是难逃一死吗？
果然不是每个亡国之君都有做“安乐公”的福气的！
而仍在府中养伤的乔履谦则淡定地多，他只借家宴的机会问了问未来的女婿韦宙，得知最近京营一切正常后，便仍旧在府中安心养伤了。
相比之下，另一个人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陛下，忠顺侯不可能谋反，一定是有人诬陷他！请陛下明察！”求了杜心悦带自己进宫的云柔一见到祁翀便替杨钺喊起冤来。
“你别着急，先起来说话吧！”祁翀微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被诬陷的呢？”
“陛下，别人不了解他，奴家还不了解他吗？他就是个戏痴！满脑子不是音律、唱腔就是戏词、曲牌，跟他说别的，他一概没有兴趣，要不了三两句又转回到戏上了！那日，我虽在‘入相’帘子后面站着，听不见他跟那位丰侍郎说的什么，但是，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说的准是台上的戏！那天演的是《李陵碑》，是他最喜欢的忠臣义士的戏码，而且那戏的大部分唱腔曲谱都是他写的，有些身段也是他设计的！那戏一上演，别提多受欢迎了，场场爆满！哎呦，可把他美得呦！恨不能告诉每一个人那戏是他写的......”云柔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祁翀和心悦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了古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