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话说得……”莱凛的喉咙里咳出了几声干笑，“恐怕没那么简单。”
科维希克稍稍歪头，看向莱凛的目光多了几分审慎：“我很了解这些农场里的事情，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莱凛仍保持着笑容：“还是不用您——”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似乎是为了农场改名的事情，”科维希克转向赫斯塔，“是因为这些棚居客不喜欢您为这里定的新名字？”
赫斯塔走到桌前，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还是莱凛讲吧，名字也不是我定的。”
科维希克的视线又扫向莱凛。
“……你猜对了。”莱凛颦眉，“他们不喜欢在一个叫‘两个女人’的农场里干活，觉得这个名字让他们有点抬不起头——”
“你就是名字里的另一个女人吗？”科维希克谨慎地插话，他必须先了解一下眼前这人跟赫斯塔的关系，再决定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与她对话。
“‘另一个’？”莱凛表情有些疑惑，“是，我是‘两个女人’中的一个，但你说我是‘另一个’是什么意思？”
“‘两个女人’是指莱凛和她妹妹，”赫斯塔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她们的农场。”
科维希克的表情愣了片刻：“……不是您的？”
“当然不是了，”赫斯塔莫名看了科维希克一眼，“她们是我的朋友，看我在埃芒里亚找不到宽敞的地方住就大发善心地邀我过来……不然我现在还在到处找房子呢。”
科维希克只觉得心脏猛跳了一下，痛心疾首道：“……您怎么不早说呢！”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莱凛接着说了下去，“他们可以接受这里改叫‘莱凛农场’，‘埃丽农场’，叫‘莱凛与埃丽的农场’或者‘姐妹农场’也可以，但就是不能叫‘两个女人的农场’——这太荒唐了！我们以前的酒馆就叫‘两个女人的酒馆’，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个来找我们的麻烦！”
科维希克刚想反驳，忽然看见一旁赫斯塔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他轻轻抿了下嘴唇，重新换了套说辞。
“是的，这确实很麻烦，”科维希克望着赫斯塔，“这些棚居客最没有自知之明，明明连农场的正式劳工都算不上，却往往自诩为这里的主人，完全没有为奴为隶的自觉……”
一旁莱凛又一次皱起了眉头——她也有点搞不清这个科维希克的来历，明明穿得人模狗样，一张口就透出一股陈旧的腐气，熏得人难受。
科维希克仍在喋喋不休，莱凛也侧目去观察赫斯塔的反应，如果这人真是赫斯塔的贵客，那她也只能暂且给对方几分薄面。
“别尽说些没用的，”赫斯塔望着科维希克，“讲点能实操的——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您已经答应他们更换农场名字了？”科维希克道，“是什么呢？”
“很简单，把‘两个’换成‘许多’就行了。”赫斯塔答道。
“什么？”莱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刚才说改名是要这么改？”
“对啊，”赫斯塔答道，“这样去重做立牌的时候只需要额外准备两个新单词，剩下的都能复用。”
莱凛：“可是……”
“要我说，这是最好的主意。”科维希克立刻拍掌，“但为了实现它，您还缺一些必要的帮助。”
莱凛和赫斯塔同时看向了科维希克。
“首先，您需要去找总督借一支自卫队。”
……
这天晚上，主屋的客厅里站满了人。
为了方便聊天，莱凛按照第三区的习惯给今晚的聚餐设了个餐前酒会，这本来是好意，然而酒会的客人们——维克多利娅的小队，尤加利与孩子们，斯黛拉的亲友（不包括斯黛拉）——都不怎么爱饮酒。盛着红白酒水的酒杯垒在一处无人问津，反而是果汁榨了一壶又一壶。
听闻科维希克要来，斯黛拉带着整个团队的人过来围观。上次科维希克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被鸡舍弄得人仰马翻，直到科维希克走了，她们才从庄园的侍从那里听说这人的美貌在十二区颇负盛名，且在一众贵妇人中很吃得开——然而上次大家没怎么留心这人的样貌。
不仅如此，斯黛拉还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通常来说，任何一个能在女眷中自如来往的人都会是这个圈层里天然的消息中枢，认识这个人就等同于和数不清的显贵建立了潜在联系。如果再加上这是赫斯塔从南部考察归来后第一个邀请的客人，那么与科维希克搭上线就显得更加必要。
“你觉得怎么样？”铁锡在斯黛拉耳边低声细语。
“脸蛋不错，但穿得也太老气了。”斯黛拉道，“这么年轻貌美的一张脸，品味反而停在上个世纪……哎！难怪老太太们喜欢，太合理了。”
铁锡目光挑剔：“……他是在向赫斯塔献殷情吗？”
两人同时看向赫斯塔那边，科维希克站在她的右手旁，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微笑。
斯黛拉意味深长地看了铁锡一眼，忍着笑道：“这种话可别乱说啊。”
“他今晚提他家的马场和种植园都提了多少次了，”铁锡不动声色道，“我什么时候能走？我对这种装腔作势的男人过敏。”
“一会儿我要过去找人家搭话，”斯黛拉低声道，“万一冷了场还得你帮我在旁边接接话茬。”
“这种人你认识他干嘛——”
“你听过十二区的布朗博夫人吗？”斯黛拉轻声道，“这个年轻人是布朗博夫人家的常客。”
“嘶……你现在都不当记者了，怎么还这么——”
“嘘！”斯黛拉突然轻呵了一声——不远处，赫斯塔的目光突然朝她这儿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之后，赫斯塔与科维希克同时朝她这儿走来。斯黛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还好，不是空的，随时可以碰杯。
“这是祖比女士，”赫斯塔道，“她也是最近来这边的，以前在第三区……”
赫斯塔忽然停了下来，看向斯黛拉。
“做编辑。”斯黛拉朝科维希克伸出手，“我热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