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入戏
卓子凡虽然是龙潭的大少爷，自己住的地方却并不高调。
不过是城区某高档小区的一整栋楼罢了。
“唉，有钱真好。”景岚突然不着调地来了一句。
卓子凡莫名其妙：“你缺钱？”
“钱永远没有够的时候。”景岚说的一本正经。
“嘁。”卓子凡知道景岚只是随便说说了，“你要是真缺钱可以跟我说。”
“晓得啦，老板。”
坐上电梯，卓子凡带景岚来到三楼。整栋楼，三楼以上的三层是卓子凡的私人空间。以前景岚来过下面两层开会，进卓子凡的家倒是第一次。一是景岚每天是必须回家住的，二是没有契机嘛。
宽敞的空间里，家具的摆放也很简洁大气。东西不多，但看着精致。怎么说呢，景岚觉得卓子凡是个“有厚度”的人，稳妥而不花哨。
换了双一次性拖鞋，景岚先被带到离门最近的消毒室。
“你身上的伤口，拿紫外线照一下会有影响吗？”卓子凡打量了一下景岚，发现他皮肤上的裂痕已经很浅了。
景岚活动了下胳膊：“问题不大，沾水也可以。”
卓子凡点头：“那我给你拿件浴衣，等下就去洗澡。”
接下来的情节，很正经，就是换衣服，洗澡，仅此而已。
就两人相处的方式，该干什么干什么。该玩的时候闹一下放松心情，干正经工作的时候，除了必要的交谈，话也不怎么说。
这样的安静一直维持到两人都洗漱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
“我睡哪？”景岚套着一件灰色的睡袍，站在卓子凡面前。
卓子凡正靠在沙发上看新闻，闻言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
景岚突然觉得有点不爽：“干嘛。”
“没事。”卓子凡摆出“你不懂”的姿态，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家没有客房，你睡主卧，或者客厅。”
“你家没有客房？”景岚觉得这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卓子凡回答得理所当然。
“第四层用来干嘛？”
“健身房。”
“……第五层呢？”
“连着阳台，做花园和晾衣房了。”
“……”景岚无力吐槽，“三层只有一间卧室？”
“客厅，卧室，书房，衣帽间，浴室，厨房，洗衣间，”卓子凡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扶手，“还有你刚进来的时候用过的消毒间，没了。”
“你家不来客人？”
“不准留宿。”卓子凡关上平板电脑，“你是第一个借住的人，荣幸吧。”
景岚扯了扯嘴角，这是洁癖吗……
“那我还真是感谢您的收留，需要付钱不？”
“那就不必了，明天帮我打扫卫生就行。”
景岚跟着卓子凡进了卧室，景岚用手感受了一下摆在中间的那张大床，瞬间走不动路了。
反正房子的主人都不介意，他干嘛还要客气？当即景岚就提出了睡床的申请。
卓子凡挑了挑眉：“可以，那我睡沙发。”
景岚一愣，连忙拉住他：“这床能睡两个人，况且本来就是你家，我赶你出去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卓子凡捏了捏景岚的脸，因为手感的改变皱了下眉：“避嫌啊，傻瓜。”
“两男的，避个鬼的嫌哦。”景岚翻了个白眼。
“这可说不准。”卓子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往床上一倒，“行，既然你盛情邀请我了，那就来吧。”
景岚僵在原地，干瞪着卓子凡，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着干嘛，睡啊。”卓子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错了凡哥，我出去。”景岚感觉喉咙有些干，瑟瑟地想往外溜。
卓子凡笑了一下，站起身：“行了，逗你的。你睡吧，我出去。”
“别，”景岚摆手，“凡哥，使不得！”
“你可真麻烦。那都出去。”
……不对吧这个思路。
景岚一咬牙：“睡床！都睡床！”
卓子凡也没多说，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妥协。将一床被子扔给景岚，自己在床的另一端躺下：“躺好了熄灯。”
景岚老老实实地躺好，盖严，然后按掉床头的开关。
“晚安。”
“嗯，晚安……”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舒坦……
“混账卓子凡！要不是你把话题往奇怪的地方引，我怎么可能尴尬！”怎么搞的好像他理亏一样啊！
黑暗之中，卓子凡忍笑的表情景岚瞧得一清二楚。
“笑你妹啊！”景岚把枕头扔了过去。
卓子凡受了这一下，反正也不痛，又把枕头抛回去：“睡觉，别闹。”
“是谁在闹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真的很舒服，景岚这一晚睡得格外的香，一夜无梦。
早上，身边一有动静，景岚马上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卓子凡坐在旁边的时候，景岚呆楞了好一会儿。
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的卓子凡注意到景岚，轻声说道：“还早，继续睡吧。”
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景岚乖巧地又把眼睛闭上，不久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卓子凡微微一笑，脸上难得带了些暖意。
洗漱，更衣，晨练，淋浴，整理昨晚的文件。卓子凡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后，看了看时间。九点了，可以叫景岚起床了。
打电话叫了份餐后，卓子凡走进卧室。
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有些呆楞的视线注视着地板。
卓子凡走到景岚面前，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魂，若小姐。”
见景岚抬起头看他，卓子凡问道：“想什么呢？”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在那边的生活？”景岚开口。上次卓子凡问起，景岚也只说了他因为父母遇险，遇到了恶魔，然后被派到别的时空去了；在那边，为了完成任务回来，他第一次杀了人。但是其他的，他都只字未提，因为他以为，那都是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的。
“没有。”卓子凡在景岚身边坐下，“你说吧，我在听。”
“……我在那边，进了一个家族，有一个妹妹……”景岚缓缓开口。他这才发现，自己所认为的那些“小事”，另一个时空发生过、回来就可以忘记的生活，居然历历在目。那段经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景岚的脑海，由他的口被讲出。
说着说着，一滴泪水砸在景岚的手背上。
“咦……奇怪……我在哭吗？”景岚扯出笑容，用手胡乱地抹着眼睛。
乱动的手臂被另一只手捉住，卓子凡用掌心替景岚抹了下脸：“乱揉什么。”
“但是、很奇怪啊……他们明明跟我就没有关系，我也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为什么、我总会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景岚说得断断续续，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人生，不就是由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组成的嘛。”卓子凡像哄孩子一样，把景岚拉近自己，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我们的生命，总是充满着别人留下的线条和色彩。而这些，正是构成记忆的东西。他们在你的生命里留下痕迹，你也在他们的记忆里不可或缺。记忆伴随着情感，这是必然的。你现在的状况，更像是把自己带入了一部戏，戏演完了，却没那么轻易走出来。但不同的是，这戏里戏外，都是你。”
“走出戏，是要把自己抽离；但你更应该接受。接受它作为你的一部分，无论是哪个世界，哪个时空，你所经历的一切都造就了现在的你。”
“我不想承认，我有一段时间觉得那样的生活很轻松，甚至会忘掉这个世界……这让我感到，很罪恶。”景岚把头埋的很低。
卓子凡的眼神黯了黯，但还是开口道：“留在哪里，这始终取决于……你的选择。”
没有注意到卓子凡情绪的变化，景岚继续说着：“在结束任务的时候，我却有一种‘噩梦结束’的感觉。觉得，那个世界反正与我无关，无论它变得怎么样我都无所谓，我只想尽快逃离。把两个世界互相当成逃避的借口，我真的好差劲……最后离开的时候，我结识的那些人为我安排好后路，跟我说‘回去吧’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他们也是认真的活着啊。我却无视了这一切，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不是真实的’……”
“……我也是真实存在的啊。”卓子凡压抑的声音传来，景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抬起头，景岚看到的是混合着悲伤与无奈的一双眼睛，仿佛直接注视着他的心灵。
“为什么你一直这么自私呢，若景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