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微乖乖和四师兄告别后，抱着皮皮兔一起倒入软软的床铺，一秒入睡。
一人一兔居然都没有察觉出某些问题。
萧梵回到房间后，再次取出两块玉牌。
玉牌上分别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宋明微，萧梵。
他一早便知道，宋微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看到宋明微三个字时，心底才涌起熟悉的感觉。
【师兄，你怎么来接我啦？】
少女的笑容和梦中的画面重合到了一起。
【师兄，你要去多久才回来呢？】
【等你痊愈时，我便回来了。】
残缺的记忆片段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段落，惟有令他深刻的是——
他似乎失了一个约。
不知道现在履行约定，还算不算晚。
＊
相比修仙界其他的城镇，鬼墟更具有烟火气息，像是凡间里最繁华却又与世隔绝的桃源。
宴会在夜晚举行。
到了深夜，人流量不减反多。
城中河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花灯，河边分不出是樱还是桃的花瓣倾泻于水面，随着花灯环绕整座鬼墟而漂浮。
路边的樱树上也挂着灯笼和彩带，还有不知名的铃铛，在风中发出叮叮当当的碰响，宋明微一路几乎看花了眼。
今晚的鬼墟像在过节一样，盛大而热闹。
雅雪推着萧梵的轮椅前行，看到宋明微明显的惊奇和欢喜的神色后，淡笑着说:“鬼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宋明微点点头。
白天的鬼墟看不出什么来，夜晚反而更加明显，一眼望去，这条长街上全是来来往往的人，戴着各色面具穿行其中。
宋明微脸上也戴了一个白色小猫的面具，身上穿了一件稍显华丽的红裙，这是雅雪为她准备的，连今日的妆容和发型也是她一手包办。
头发废加化妆废的宋明微安心将自己外包给雅雪姐姐，因为太安心以至于等她画完后自己再看，差点没认出来。
眉心一朵樱花花钿，柔顺的墨色长发用两根细带在两边缠绕竖起了两个小尖尖，看上去像是一对俏皮的猫耳，两根金钗斜插入鬓，下坠红色璎珞宝石和花枝。
唇上和眼尾都被抹上淡淡的胭脂色，一眼望去既无辜又纯稚，甜而不妖，魅而不俗。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掩盖在面具之下，旁人无法窥视半分。
灯照花影，粉衣罗行。
到了城主行宫时，宋明微才发现无论是哪个门派的人，皆是戴了一张面具，但相识的人依稀可以通过外形服饰或是腰上的玉牌辨认一二。
偌大的行宫已经装满了客人。
好在她们出示玉牌后，有专门指引的人领着他们进入了内殿。
内殿中异常安静。
可能因为人太少了。
宋明微心想。
雅雪因为身份的缘故已经不能入内，宋明微接过她的手将萧梵推进殿内。
此时殿中已经到了几人，那几人分别落座在不同的地方，彼此之间隔了一定距离。
宋明微推着人进场时，多方视线同时投向了这边，宋明微寒毛炸起，疑惑且警惕地抬头看了一圈，却没看到什么。
处于一种小动物的天然直觉，她附在萧梵耳边小声道:“四师兄，我们去那边那个角落好不好？”
萧梵颔首，他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不明的视线，只是不知来意是敌是友，先按兵不动观察了。
见少女有些紧张，他轻声安慰:“别怕，我在这里的。”
宋明微点点头，将萧梵移到位置上后，乖巧地坐在他旁边。
稍稍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皮皮兔:【豁——主人，今晚全是熟人啊。】
宋明微:“……”
原本放松的肢体又僵硬起来。
进殿的时候太过紧张，她没有去观察周围几人，如今想观察也抬不起脑袋。
宋明微:【皮、皮兔，你别吓我嗷。】
皮皮兔:【主人，没关系的，他们都认识你！】
宋明微:可我不认识啊！
皮皮兔:【你对面的，是你二师兄晏不为，斜对面的，是你三师姐，沈妙语，右上方是……这是谁？看起来挺年轻的……不管了，左下方是你徒弟裴山颜……咦，还有几个空位，你大师兄怎么没来？】
晏不为正坐在宋明微对面，右手轻轻敲在桌面上，面上戴了一张恶鬼面具，看到宋明微抬头后，上挑的凤眼半弯，突然勾了勾唇角。
那张猩红的唇一张一合，无声道:
抓、到、你、了。
宋明微:“……”
宋明微:【呜哇哇哇他威胁我！！】
皮皮兔:【……】
条条大路都被抓，翻车不是一刹那。
宋明微:【好兔子，我先死一会。】
皮皮兔:【主人别怕！他，不是最危险的！】
宋明微:【……】
你还不如不安慰呢。
左下方的视线太过强烈，阴气和怨气极为深重，像是被丢进地府泡发的恶鬼。
宋明微转过头，正对上裴山颜一双阴恻恻的眼。
那双眼在对上她后又变得湿漉漉可怜兮兮的，转变之快让皮皮兔直呼专业。
别问宋明微是怎么认出他来的，毕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在一头金发中挑染一戳红毛（宋明微专用语），并且身上十分闪亮耀眼，像是加了什么布灵布灵的光效。
裴山颜越过隔在中间的萧梵，直接朝着宋明微打招呼:“师——”
在宋明微“狠厉”（生气）的眼神威胁中及时改口:“师……小姐，又见面了。”
“……裴……少爷，好久不见。”
宋明微随机应变，跟着改口。
尴尬的语言和尴尬的情景仿佛在上演一幕盲人认亲，宋明微社死得脚趾抓地，想当场逃出鬼墟城。
更别提在这场究极认亲伦理剧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忍耐到极致后的不得不破功。
宋明微的眼睛已经失去神采，浑身僵硬得像是丧失了求生意志的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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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萧梵温声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将宋明微从地狱中拉了回来，宋明微眼含热泪地握住救命恩人的手，感动到声音劈叉:“没，咩事呀。”
她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握手动作让远处几人瞬间不约而同投来不明且晦暗的视线。
或不满，或嫉妒。
萧梵压低声音，继续安慰道:“再等等，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明微点头，四师兄不愧是四师兄，可靠。
皮皮兔:【主人，那个……】
宋明微:【嗯？】
皮皮兔:【你大师兄来了。】
宋明微一愣。
千金一寸的金丝楠木地板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被听得清清楚楚。
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了某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