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是不是菜太好吃了呀，宝宝都哭了。”
冰冷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这句话里满是安慰与疼惜。
宋明微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女人眼中的担忧与心疼。
女人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将她抱下凳子，声音也放得更柔:“宝宝，不想吃就不吃了……你不是想去花园玩秋千吗，母妃已经搭好了秋千……”
“宝宝去玩玩吧……”
宋明微在那一刻，突然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开口一字一句道:“母——妃——”
可是，嗓子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来。
宋明微握住自己的脖子，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她不能发出声音，而是这具身体在这个时候无法出声。
就像刚才身体无法动弹一样。
面前的女人像是没看出她的异常，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了门口。
门外，是日光耀眼的大晴天。
女人站在门内阴影处，将宋明微轻轻推了出去。
她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目光温柔，轻声道:“宝宝，日落前记得回家。”
宋明微有些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踏出了这间宫殿。
背对着门口，她突然又张开了口。
“妈妈。”
依旧无声。
＊
宋明微一路克制着自己向前走，走到后面开始跑起来，跑到口腔里开始溢出淡淡的血腥味。
但她都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回头，可能就走不出那间屋子了。
那是母妃，是娘亲。
是她一直渴望的妈妈啊。
即使知道不对劲，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踏入了虚幻的幸福搭建的陷阱里。
她也，无法拒绝。
怎么可能拒绝呢。
小时候的她曾经无数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母亲的样子，想象着和母亲相处的一切细节。
明明是在孤儿院长大，她却从来没有对未曾谋面过的母亲抱有怀恨和怨念之心。
好像冥冥之中，她也能感觉到母亲的爱，但那是摸不着也看不见的。
也好像后来有人告诉她，她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妈妈。
可拥有的代价是永不相见。
年幼的她只是在等待，等待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接走她，将她带回一个四季都是温暖的家里。
过去与现在混淆，虚幻与真实交织，一切像是真的，一切又像是一场梦。
宋明微跑了很远的距离，直到她身体受不住渐渐停下来，终于无法控制地蹲下握住了剧痛的心口。
一滴，两滴。
蹲下的地面被一点一点打湿，宋明微抬起手捂住眼睛，眼泪却根本无法止住。
她就是娘亲……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动作……既然真的是娘亲，那她即使输了也没有什么的，对么。
“小师妹。”
一只手突然轻抚在她脊背，清冷的嗓音渐起。
宋明微混沌的神智突然清醒了片刻，她抬起头，脸颊满是病态的潮红，双眼红肿得几乎望不清眼前的人。
“——大师兄。”
她无声地张了张口，对方似乎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口型，宋明微只觉得眼前一凉，冰凉的手掌贴合在了自己眼上。
“闭眼。”
冰冰凉凉的触感，以及缓缓散发的凉气缓解了她眼睛的胀痛。
宋明微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只是之前情绪太过激动，至今仍然停不住抽噎，哭得断断续续。
“怎么哭成这样。”
话音未落，宋明微就发觉自己被抱起来坐在臂弯里。
如今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被抱坐在臂弯里也合适无比。
墨阳玉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捂着她眼睛，脚下稳步地前行。
宋明微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如今脑子一片混乱也无法思考。
等到了地方，她感觉到墨阳玉似乎坐在了某个摇晃的地方，随着高度降低，身体似乎在空中荡了一下。
墨阳玉挪开挡着她眼睛的手，宋明微睁开眼，发现眼睛好受了许多。
往下一看，原来墨阳玉将她带到了这个有秋千的花园里。
墨阳玉抱着她，将她放在了秋千上，双手扶着她，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宋明微平视着他俊美的容颜，此时才有了一丝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还好吗？”
一般人这么问也许只是走形式的关心，但墨阳玉这么说着，眼里却透着郑重和担忧的情绪。
这是宋明微第一次见到大师兄眼里如此鲜明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觉得连眼前这个大师兄也是虚幻的。
宋明微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墨阳玉的脸，又扯了扯耳朵，墨阳玉都一副淡定如常的样子。
——好似纵容眼前人的一切举动。
宋明微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不好，大师兄。”
依旧没有声音。
墨阳玉却精准复读了她的意思。
“是不好，并且很不好，对吗。”
宋明微点头。
并且从大师兄眼睛里看到了如今的自己——脸哭得红红的，眼睛也肿成了两个小桃子。
真是糟透了，一副无能哭包的样子。
宋明微皱眉，用力咬了一口下唇，墨阳玉伸出拇指制止她:“别咬。”
这一口咬到他大拇指上，宋明微有些讪讪的，害怕大师兄骂她。
墨阳玉却摸摸她的头，认真道:“你太过入情。”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所以你要分清虚幻，和现实。”
这句话让她心里一静，可是下一瞬却依旧茫然无措:“师兄，我分不开……娘亲，娘亲她……”
眼眶里的泪水又在打转，宋明微轻轻眨了眨，眼带祈求地看着墨阳玉:“这一切真的是假的吗？”
墨阳玉没有说话，而是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她。
这一切当然是真的，之所以会告诉她是假的，也是为了帮她看清事实。
更好的，度过这一劫。
但对着这双眼睛，他说不出假话。
“假也好，真也罢，最重要的是你的内心要一直保持清明。”
“不能沉迷于其中，忘了自己。”
明明是冰冷无情无心的人，此时却用着万般的温柔和无限的耐心。
介入他人的劫，自身也会受到影响。
但墨阳玉丝毫不在意。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相信你的心。”
“必要时，我会帮你。”
“所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