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来时那片熟悉的枫叶林，席长择牵过她的手，将她一路带到这里后就放开了。
云雾拨开，露出里面古色古香的仙殿。
殿上书着“云上宫”三个字。
上次宋明微为裴山颜拜师之事而来时还曾想过，究竟是怎样的谪仙才会住在这种环境里。
如今再看眼前的席长择，宋明微心想，不愧是谪仙，看起来就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
古香古色的木门被拉开，两列白色的人影从屋内躬身走出，悄声无息地跪坐在两边。
“恭迎尊上，小殿下。”
宋明微吓了一跳，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人。明明上次来时这里安静无比，没有一丝人影，难道这些人一直都躲在屋子里没出来吗？
席长择未动，白衣人中为首的一人起身走到宋明微面前，躬身赔笑:“尊上，小殿下似乎有些困了，是时候休息了。”
“不如让我等来侍奉小殿下。”
宋明微瞪大了眼，下意识躲进席长择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观察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
远看还行，近看才发现，这些白衣服的人脸上或者露出来的皮肤上皆是浅色木头做成的关节，但是一举一动皆很流畅，完全看不出来属于木头的滞塞感。
而且他们说话行事似乎也与常人无异，除了外表，简直像真人一样。
如若不是发现它们的皮肤以及五官与人不同，宋明微差点被唬过去。
怪不得上次来时这里安静得十分异常，原来全部都是傀儡。
宋明微偏头看向自己蒙着眼的席长择，不知道他去哪里搞来的这些，他……看得见吗？
“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席长择偏头看向身后，嗓音温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仆人，不喜欢么？”
宋明微顿了一下，这跟她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还是小声地说了一句:“喜欢，谢谢师尊。”
“但是，我想一个人，我自己照顾自己可以吗？”
“不可以，”席长择淡笑着拒绝了她，摸摸她的脑袋，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现在生病了，身体若有不适如何能照顾好自己。”
宋明微听了这话，被说服了。
毕竟身体里面还有情毒这个大隐患，要是哪一天她突然毒发……似乎真没办法照顾自己。
但是，她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被拿捏住了的感觉。
席长择静静看着宋明微，温和道:“若是不喜欢这些仆人，那就换掉吧。”
听到“换”字，原本站着的白衣人全都突然跪伏在地，却没有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宋明微注意到了这些傀儡颤抖的身体，连忙道:“不不用了，我觉得……他们就行。”
为什么听到“换”字，这些傀儡会这么害怕？
总觉得这个“换”不是普通的换一批新奴仆，而是要把他们拿去回炉重造一样。
闻言，席长择笑了笑，很是纵容地看着她，并不反对。
说是看，宋明微觉得他更像是听声识位，或者说修行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已经不会再被外界的因素所干扰了，能靠其他手段来辨别东西。
不过，他那么强，究竟是谁能伤到他？
宋明微抬眼看着他，因为知道他看不见，因而观察的目光也很直白，像是一只好奇打量的猫。
席长择偏了偏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以拳掩唇，挡住了嘴角的弧度。
宋明微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心里都会有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原本，她在境中见到的席长择是那样冰冷，那样不可捉摸只可远望。
可如今她接触到的席长择却温柔而雅致，一点也不像人言里冰冷无情的仙尊。
反而更像，她的一位故人。
甚至连嘴角微笑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究竟是巧合，亦或是……
故人相见，却不敢相认。
“既然如此，不如先休息片刻？”席长择慢悠悠道:”梵天境很大，你可以随意逛逛，逛累了再回房间休息。”
宋明微想了又想，自己不是来解毒的吗？怎么感觉像是来度假的？
最后，在席长择的目送（？）下，宋明微被两名长得像丫鬟的傀儡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进了这云上宫后才发现，这里面和人间的江南水乡建筑十分相似。不仅有假山水榭，还有亭台楼阁，回廊缭绕云雾飘飘。
每隔十步便有两名白衣傀儡站守着。
这里的仆从虽都身着白衣，但这些房间却都是浓墨重彩显眼的红，几乎要与宫外的枫叶林融为一体了。
回廊上挂着风铃和轻纱，宋明微一路走来都听到了风铃摇动的声音。
等到了她的房间时才发现，房间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庭院。
院里种了红枫和其他花草，还有一棵樱花树，花树下搭着一只秋千。
浮云流水，落花蝴蝶。
宋明微第一眼看到这个院子心里就喜欢得紧，很想进去撒个野。
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十分矜持且目不斜视地走过了院子，直奔门口。
身后一直为她介绍云上宫情况的丫鬟，宋明微现在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霞帔，另一人叫做朝露。
似乎两人都是仆人傀儡里地位比较高的那种。
霞帔笑着道:“小殿下不进去看看么？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尊上亲手为您布置的。”
“尊上说，若是您不喜欢，拆了也好或者换个院子也好，一切任您处置。”
宋明微脚步一顿，又恢复正常。
“你帮我……”宋明微原本想说，让她帮自己说一声谢谢，但想了想，感谢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当着面亲口说才行。
“算了，我……感觉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可以么？”
不知不觉，宋明微下意识用了询问的语气。
霞帔却并未露出任何疑惑的神色，反而笑吟吟道:“当然可以，小殿下，在这里，你可以当做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想必仙尊若是知道，也会高兴。”
“这个……”宋明微慢吞吞道，“那我先进去了，你们不用守在我门口，若是有需要，我会叫你们的。”
霞帔和朝露对视了一眼，随即躬身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宋明微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后背靠着门扉等了一会儿，才偷偷打开了一条门缝，看向门外。
很好，确定两个人都走了。
不过须臾，红裙少女推开了门，脚步极轻地走下石阶，穿过走廊来到了院子。
天色已晚，走廊里自动点起灯火，点亮了这一方庭院。
好似等了一百年，寂静而庞大的宫殿里第一次迎来了灯光温暖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