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云哀嚎时,黑龙再次怒吼,但这次,为了摆脱这有病的阮氏,他很精准的道出了一个信息。
“姓阮的!你一门心思照着我,莫不是当她是人族不成?”
“你这贱婢是真眼瞎,看不出她那【渎命】神通的根脚吗?!”
“她是白龙!与我等同出本源的真龙!不信?天狐,你别在那看戏了,现在出来做个证,总不是问题了吧?”
话音甫落,一声清媚笑音便自九天之上悠悠漾开,好似春水初融,又似珠落玉盘。
刹那间,艳红霞光自虚无中聚拢又散,灿灿烨烨,光影流转间,便托出了一道风华绝代的婀娜虚影。
天狐元君纤纤玉指掩住红唇,秋波流转,语声中自有股不动声色的煽弄之意:“灵泽所言确实不假。不过看来,这位霁雪道君,似乎是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啊?这又是为何呢?”
“是吗?”
阮氏道君闻言,神色不见波澜,不由分说的先给天狐元君也来了一道神光,以视公平歧视后,这才将信将疑的把目光投向那道悬照太阴的雪白身影。
她确实没有听闻过霁雪道君是白龙的消息,只是听着这名号,又见她在圣地之一的天墟,便想当然地认为是人族了。
不过,比起旁人的言语,阮氏道君显然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得罪了。”
话音清冷,一面光华湛然的洞玄照妖宝镜,便被她自虚空当中轰然祭出!
但凡妖族化形,被这宝镜一照,顷刻间就要原形毕露,再难维持人身。
哪怕是能与道君比肩的妖圣,若不抵抗,也要被照出端倪。
煌煌宝光,撕裂长空!
正在与大司命激烈交战的慕语禾,竟是不躲不闪,坦然地由那镜光照在身上,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根脚是否会因此暴露。
下一刻,镜中显化出的,却是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道人形,清冷绝世,容颜为朦胧月华所笼,辨之不清。
另一道,则是龙形,通体雪白,鳞甲如玉,身形蜿蜒,盘绕于清月之下,
与此同时,她身后那轮本是清皓圆满的太阴明月,竟也倏尔显化出了残缺之景,辉光黯淡,月有缺憾,不复先前圆满通透之态。
“这是……”
阮氏道君看着镜中映出的怪异景象,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情形,不由得棘手地问道:“你这……到底是龙,还是人?”
如果是龙,那么她理应也给慕语禾来一记神光,以示公允。
如果是人,那她就要再奖励黑龙和天狐一妖一下,但现在……不对劲,很不对劲。
虽然不是没有见过半妖血脉,但也不是这样的才对。
黑龙望着宝镜中那人龙交叠、清浊难辨的怪异景象,也懵了片刻。
但很快,他那对巨大的龙眼中,竟是闪过了一丝堪称智慧的光芒,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关窍,不由得大声囔囔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不等别人问他这头脑简单的畜生究竟明白了什么,他便已经急不可耐地直言道:
“难怪当初白龙那个老不死,能把你活着从天圣城带回来,原来你根本不是真正的白龙子嗣!”
“真正的白龙子嗣,一定早就死在了天圣城!否则那时,按照龙族的古老誓约,白龙根本不可能离开东海!你的因果,从根上就有问题!”
“有问题?什么问题?”
天狐元君听得此言,原本含笑的媚眼也倏地一凝,这家伙在说什么……等等,原来是这样!
她心头电转,七百年前天圣城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是了,是了!
那场算计中,白龙子嗣之死,是整个计划成立的最根本前提!
否则,白龙不可能违背誓约而离开东海,追查凶手,最终踏入他们在天圣城布下的绝杀之局!
然后,那柄剑,便会将那头身负大气运的白龙,彻底斩杀于天圣城中!
可结果呢?
白龙没死,眼前这位‘子嗣’也活着回来了……既然白龙没死,那么子嗣活着,似乎也属实常理?
不!这怎么可能正常!
当初,天狐元君只以为是计谋在某个环节出现了无法预测的纰漏,再加上天圣城之事牵扯过大,她也没有深究。
可现在细想起来,这其中的因果,根本就对不上!
“而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你为什么能承负那柄剑了!”黑龙的声音愈发高亢,充满了揭穿真相的快意:“因为你是人!白龙最后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你以人身斩龙,完成那柄剑的证果!”
“并且,若我猜得不错,你自身的神藏早已冲突,彼此倾轧,难以为继了!”
黑龙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人族的修行法,不重血脉,而重法理。可除人族之外,万般妖物,无不讲究个吞噬与逆炼,以求血脉升华!”
“譬如,寻常蛇、鸟,其血脉、神藏本就水火不容,难以调和。可若机缘巧合,逆反跟脚,重塑先天,便能化作‘龙雀’、‘羽蛇’这等异种,自此神通广大,威能不可同日而语!”
“但血脉位格愈高,神藏愈是尊崇,成功的可能便愈是渺茫,近乎于无!你继承的神藏,无一例外,都是这样位格极高的存在!”
“是以,你的白龙血脉定然遭到了重重压制,连神通都晦暗不明,几近于无!这便逼得你,必须在白龙血脉与那柄剑之间,做个取舍!”
黑龙越说,越觉得自己所言字字珠玑,句句中的:“故此,你只能保留三道神藏,白龙,青女,以及这不完整的太阴之位。”
“又因为月有圆缺之变,你尚有另一道有关太阴的神藏——青女霜娥,你便能以此残缺的太阴神藏执掌权柄,不损位格,更不必担忧过分抑制白龙血脉!”
“但这也意味着,你这数道神藏之间,虽能共存,却也因此失去了统摄尊卑,再难混融如一,圆转由心!”
“这也难怪,你方才一直用剑道手段对敌,原来你这一身看似浩瀚的神通,实则不过是座根基糜烂的空中楼阁!若非那道忘川之水被你运使得出神入化,你这通天彻地的偌大威名,早已是个一触即溃的虚架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