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客气的。”
陈朵朵莞尔一笑。
随即，她着手处理自己手中的皮毛。
两人见状，便没有去打扰。
陈朵朵取出针线缝制。
“这么多年过去，幸好记忆好没忘记。”
成就纯阳之后，只要不被天机蒙蔽，很多事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自然是不会针织的，但是小时候的陈朵朵会。
母亲不仅教会她草药知识，针织女红之类的她也会。
这部分记忆被提取出来后，她跟着也会。
“年少时的陈朵朵？”
陈朵朵轻轻咀嚼这句话，陷入沉思，茫然之色在她脸上停留，不肯离去。
刚才她好像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但是仔细去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这是天机的蒙蔽，还是就如顿悟那般资质愚钝想不明白。
不重要了。
她这个人随遇而安，想不通的事一向懒得去想。
以后的问题交给以后的自己去处理，她只负责当下的愉悦。
尽管她动作很缓慢，做得很认真，但纯阳就是纯阳，再难的动作在外人看来那也很快。
不多时，两件崭新的蓝白色相间的披风就大功告成了。
陈朵朵招手叫来二人。
待两人到跟前，她将手中的披风递过去。
“呐，给你们的。冬天要到了，这就当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吧。”
陈阳用不着，不过天启需要用到。
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均而患寡。
因此要么不给，给了就要所有人都有。
天启是率先拿走的。
“谢谢朵朵。”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
喜欢的人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他都高兴。
两个人都给，说明在她心中，自己也有地位，这才是他最高兴的地方。
相比较天启的开心，陈阳内心就沉重多了。
他缓缓伸手接过，认真道谢：“谢谢，我会一直带着的。”
身为皇子，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雪山飞狐的皮毛所制作的。
年少时，这只是他日常穿搭。元胎境后，他几乎用不上了，毕竟雪山飞狐的皮毛只是因为稀有才被炒作起来的，实际意义并不大，跟宝器灵器没有任何可比性。
只不过出自纯阳手中的披风就不一样了，意义很重大。
一位纯阳亲手制作的披风，哪怕是随手而为，他相信神魔拿到手后也会爱不释手，更别说这是对方认真之下的杰作。
想着已经亏欠很多了，这让他的心变得更加沉重。
“不客气。”陈朵朵表示不在意。
待二人走开，她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她很纠结要不要离开这个时代。
夜晚。
中元节刚过去，圆月没有那日那么圆，那么亮了，却依旧美丽。
月光之下，三人并躺在屋顶上赏月。
女子观月，男子赏人。
“在我十六岁那年吧，我有一个兄长就像此刻一样，陪我看星星赏月亮。”
二人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陈朵朵美目眨动，看着真实存在的月亮，伸手想要抓住，却发现抓不住，不知是隔得太远，还是她不属于这个时代显得虚幻。
“我认为我们的感情很好，可是后来他变了，变得不像我最初认识的兄长。到如今我觉得，他变了，我也变了，我们不再如年少时那般纯真，后来我们分道扬镳，我也在未见过他了。”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这般，在月亮底下念诵他的真名。”
大抵是没有吧。
片刻后，她继续说道。
“很多年以后，也有一个女子陪着我疯，陪着我闹，陪我逛街，和我一起过中元节……”
说到这儿，她没有说下去。
许久。
陈阳才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陈朵朵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无限回味，幽幽说道：“后来我们拔剑相向，成了死敌，她被我杀了。”
两人一惊。
却没有害怕。
陈阳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问道：“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最初那么要好，最后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陈朵朵深吸一口气，哀叹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短短七个字，诉尽了修士一生的意难平。
很快，她整理好心情。
“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如初，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而不是学我，过着一塌糊涂，只有一人独行的糟糕生活。”
她轻声呢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二人立即保证：“我们会的。”
得到保证，陈朵朵笑了。
“你们两个原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因我的到来产生交集，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谁也说不准。”
“而长路漫漫，有人一同相随，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说着，她自己默然了。
片刻后，她才继续说话。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什么时候离开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哪天你们发现我不在了，不必惊慌，我只是回到属于我的时代了。”
“你们……便继续过着属于你们的生活，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这是她第二次说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二人都不是傻子，能听出来一些弦外之音。
“那朵朵你……来自哪个时代？”
尽管觉得很不可思议，有些接受不了，但天启还是这么问。
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真的听不懂。
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摸到啊。
唯有陈阳听懂了一些。
身为皇子的他，知晓纯阳掌握时间之力，能回到过去和去到未来。
偏偏懂了，他才惆怅。
因为他知道，陈朵朵迟早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再见面时，一定是他成为纯阳那天，否则再没有机会能见到。
对于自己能不能成就纯阳，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
天下修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能抵达纯阳的，又有几个？
要不是自己身为皇子，享受到了大虞帝朝的福泽，他有理由相信自己连神魔都不一定能突破。
“我啊……”陈朵朵笑了一下：“我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时代，假如……”
顿了顿，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亦没再问下去。
没来由的，伤感油然而生。
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明明人就在眼前，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世间最难受之事莫过于此，相遇了却不能拥有，近在眼前却如隔天堑。
“彼岸……彼岸……”
彼岸……
中元……
十天后。
陈朵朵化身为一丝不苟的教师，教导着不是自己弟子的少年。
“所谓道，便是一条通往大道的道。任何能够抵达大道的道，都属于道。”
“世间之道多如牛毛，有剑道、武道、法道、文道、神道、仙道、鬼道、魔道、巫道、神武道……”
寒冬将近。
天启披着陈朵朵手工为自己制作的蓝白色相间披风，跪坐于蒲团之上，双手放于腿上，认真聆听。
陈朵朵每讲解一段时间就会停留一下，让天启消化。
然后询问是否有不懂之处，解答，再问，解答，再问，如此再三才继续。
三次停顿之后，回过头来重新随机发问，假如有遗忘之处，便重新教导，一直到能够记住为止。
锻炼过肉身的天启自然能承受这股压力，得益于肉体的强大，尽管尚未入道，他的神也比一般人强大，这使得他记忆力还算不错，没有遗忘太多。
“每一种道都有各自的优缺点。”
“神道专精神识，一旦入门，修炼速度就很快。缺点是肉身羸弱，前期战斗力太弱，护道之法不行，而且很吃天赋。”
“武道人人皆可修炼，因走力之大道的缘故，战力极强，在众多道中能排列前五。不过，武道修炼速度太慢，能攀登到顶峰的人少之又少。”
“巫道讲究聪慧，以博学闻名，几乎是全能的存在。但同样吃天赋，要求极高，活到老便要学到老，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仙道重资源……”
“法道依赖性太强……”
陈朵朵洋洋洒洒说了许多。
她说出来并不是让天启挑选所要走的道，而是在告诉他一些常识，让他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就像曾经的自己。
不过她还是给予了天启足够的尊重。
“你想走什么道！”
天启没有任何迟疑和思考，不假思索反问：“朵朵你走的什么道？”
闻言，陈朵朵莞尔一笑。
“我走因果与命运之道。”
天启说道：“那我便学因果与命运吧。”
“如此甚好！”
陈朵朵脸上的笑容更加璀璨。
“我查看过你的资质，根据这些天对你的观察，我觉得你走我走过的道更适合一些。”
“你性格随性，不是懒散，与我相似，都随遇而安，武道断然不可取。神道与巫道重资质，而你资质不佳，很难有所成就。法道将在这个时代没落，文道讲究厚积薄发……”
“你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天启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很高兴，脸上露出谦虚之色。
有披风加持，他身上暖洋洋的，此刻心里因这句话更加暖和。
他并没有想那么复杂，只是想追上她的脚步，走一遍这条路累不累。
陈朵朵稍微解释了一下过后，说明神武道。
“我之道名为神武道，取神道与武道的优点中合而成，你需切记，神武道虽取二者之长，却不代表就比神道与武道强，将来切莫小瞧此二道修士。”
“今日，我便传授你神武道吧。”
当即，天启起身，就准备行弟子礼。
陈朵朵制止了他的行为：“不必如此，我尚没有做好收弟子的打算，况且我什么时候离开也是个未知数，我只是将你带上了这条路，做不得你师尊。他日我离开后，若遇见合适的，再拜也不迟。”
“是。”天启恭敬回应。
只是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此生不拜师。
见气氛有些怪，陈朵朵打趣一声：“说起来神武道至今还没有出现过一位九阶创世主，如果你有那个能力的话，希望你将这条道发扬光大。”
她并没有说错。
神武道其实也不叫神武道，是她自己这么叫的，这条道并没有确切的名字，因为尚没有出现过九阶创世主。
神武道起源于辉煌时代，换句话说，自辉煌时代之后，玄黄大世界再没有出现过九阶创世主了。
三千万年的时光里，无一人登临九阶。
“我会的。”天启铿锵有力说道，似乎是在保证。
“但愿如此。”
陈朵朵笑笑，没有当真。
以天启的天赋，哪怕有她些许时间教导，加上陈阳的照顾，将来能成就神魔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九阶，只是她美好的谎言。
正如那年太祖为她取名紫，希望她能成就纯阳一般。
“每一条道的起始阶段都不一样，但到了后面，其实都大同小异。”
“神武道前期的修炼为三个阶段，点燃命火、壮大气血、打破苦海，而后凝聚气旋，以天地灵物铸就大道之基，方可正式入神武道之门——道基境，这便是入门后的第一个境界称呼……”
武道是皮肉筋骨血腑脏……
仙道分练气、筑基、金丹……
文道是笔落、墨客、才子……
巫道为学徒、正式巫师、二级巫师……
万千道，起始阶段都不一样，只是到了后期，才会相似，最后合一。
在辉煌时代，万千道大放光彩，由于道太多，世人为了方便，便冠以一阶、二阶……九阶之称呼。
陈朵朵教会了前期修炼之法后，一指点出，有关于八阶之前的所有修炼之法皆化作印记被封印在天启脑海中。
当天启迈入新层次之时，下一层次的修炼之法就会自动出现，这是为了避免天启之后无路可走，毕竟这时代神武道可能还没有出现。
一旦无路，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艰难险阻。
她自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要么不教，教了就不要有所隐藏。
而且，这封印之法也能保护到天启。
“往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她自己的路，她尚没有走通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有什么要问的就抓紧问，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
陈朵朵这般说道。
无论她回不回到后世，这里都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走时，她是不可能把天启带上的。
她自己都不敢说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何况带着别人。
天启失落地低下头。
“你要离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