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帅始终认为自己还是一个世受国恩的职业军人，便总是会扭捏纠结一番的。相比起来，他麾下的将士们反而倒是没他这么矫情。
实际上，辛格上校和他的部下们，因为有了个人联的名号，却仿佛是多了很重要的身份似的，一个个都光荣得紧。
“大家都明白，到底那边才是有前途的。”菲菲对此做出了如此解释。
“难道不是因为可以多领上一份工资吗”余连笑道。
“工资就是前途，前途就是工资。”菲菲如此道。
余连觉得自己的女孩说话实在是越来越危险了，但偏偏除了自己，大家却又都是很喜欢听的样子。
辛格上校带走了200万金龙作为经费，这是余舰队这一路远征的一部分缴获。
他带走了一艘稍微改装过的雷击舰当交通工具——具体而言也就是拆掉了空间泡鱼雷多安装了三门爆能机关炮。这种火力放在海盗和走私犯的世界，至少是可以自保的，但想要跑远程就不太现实了。
不过，辛格上校却拍着胸脯表示要立军令状，如果自己在大自在城运营半年还整不回来一艘可用的战舰，便一定要提头来见了。
……嗯，这家伙不会在大自在城运作出一堆“官方海盗”出来吧
余连难免会这么想，但这种可能的未来自然是充满期待的。
至于普朗克船长和他的小伙伴，当然便也塞在一艘船里登上大自在城了。加上船长自己，这批人也总共只有十人，是幸存海盗的三分之一不到。他们带上了基本的防身武器和一些物资，便还是勉强可以塞进一艘雷击舰。
船长告诉余连这样就行了，自己是正经的江湖中人，在别的地方有老兄弟，在道上还是有些人脉的，稍微运营一下，还是能把自己的团伙又组织起来的。
概而言之，黑蛇号没有了，期待的中的“新黑蛇号”也没有了，但黑蛇海盗团还是会茁壮起来的，当还这三面交流渠道的角色。
原来这位也是个运营大师啊！余连表示自己更加期待了。
至于剩下的海盗，却纷纷表示他们已经是共同体的宇宙舰队的士兵了，是正经的朝廷鹰……正经的职业军人，谁也不能把他们从这个光荣的岗位中踢走。
余连原本以为，他们终归是一些野性难改的海盗们，还是会跟随老大回归大碗吃肉的“自由世界”的。他还是高估了江湖人士对招安的渴求。
意外的是，那位自称是联盟军事情报局干员的芳汀小姐，也决定继续追随自己的船长，把普朗克先生整得眼泪汪汪的。他们两人手拉着手深情对视，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至于之前因为身份问题产生的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也就成了浮云而已了。
菲菲倒是觉得有点可惜：“这位芳汀小姐的联盟海军学院高材生的身份是真的，她至少可以适应船上的大部分工作。”
安妮表示同意：“至少是可以给我当个三副或者副驾驶什么的。”
余连却乐见其成：“可这样一来，联盟情报局的身份也就更有说服力了。”
好吧，黑蛇海盗团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既然都走了，剩下的二十几个海盗在船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就当是一些补充兵了。
诺大的一艘战舰，包括帝国俘虏在内也就只有两万人，各方面都是捉襟见肘的。
没办法，在小灰明显是关闭了本舰大多数自动功能的情况下，各部门确实都缺人手。于是，安妮麾下的飞行员都得自己上手给座驾进行日常维护，华尔特上校指挥的陆战队员也都被迫拿起了扳手当起了小工还时常被熟练的大匠们骂，真实状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长远而言，这当然是好事。就像是小灰说的那样，上手多接触一番，对启明者的设备越来越熟悉，也就一定会有聪明人开始思考底层逻辑，但凡只要琢磨出一点可行的理论，文明也就开始进步了。
可是，从最现实功利的角度来说，大家也依旧是要被缺乏人手的现实所困扰很长一段时间了。
尼莫舰长甚至告诉余连，仅以目前广域静默号表现出来的状态，至少还需要一万名训练有素的优秀舰员，才可能把其性能和战斗力发挥到应有的效果。
这还是静默号的终端词条上有一大堆“缺失”和“无法启动”的情况下。
“这已经很不错了。静默号的空间和体型比晨曦天使级还大上一些，是典型的泰坦舰标准。若换成联盟和帝国，怕是需要四五万人才能开的走了。”余连笑道。
“是的，下官确实不应该渴求太多了。”尼莫舰长也很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点欲壑难满的味道了。
毕竟，正常开船和巡航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而且“基本”的战斗力也能保持，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在辛格上校和普朗克船长他们离开了半个小时之后，尼莫舰长便拿出了自己的巡航计划。
无非就是从本地出发，越过了深渊星云的“西南”部分，寻个守备不那么严密的边境诸侯的地盘进入黑劳士星区。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大自在城的老铁们送来的大礼包，深渊星云的迷雾还真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许多。
如果按照最的短路线规划，大家可能比之前的计划要少走至少五千光年。不过，唯一的问题便至于，星图上的航路大部分都是虚线的，那些实线的也确实相当狭窄，按照质量数据分析，怕是小一点的战巡都走不了，就更别说是静默号这艘泰坦级的巍峨巨舰了。
说白了，宇宙中的那些难走的星云区域，远岸也好，螺旋也好，深渊也罢，之所以会被视为军事禁区，会被正规航运业忽视，并非是因为这里没有航路无法通行，而是没有能容纳大型舰船和舰队的稳定且宽敞的航路罢了。
可是，尼莫舰长却真的在星图上标出了一条最短的航线，仿佛是用尺子比着画的。
如果真的可以执行，短则一月，长则四五十天，也即是在834年的11月之前，广域静默号便能再次杀入他忠诚的银河帝国境内了。
尼莫舰长解释道：“还是幽灵船的时期，静默号在星云中也是来去自如，再考虑到之前的航行，我们有理由相信，静默号的质量说不定比一般战巡还小。”
“……”余连瞪着对方，再次露出了莫得感情不想说话的死鱼脸。
舰长尬笑了两下。实际上，终端上早就给出了本舰的绝对质量，大约是采用了什么黑科技特殊材料的缘故，确实是比晨曦天使级要小上一些，但也不至于就真的轻飘飘到只有中型舰船的地步。
如果再加上已经变成了套娃一部分的巡礼号，自然也是一艘身躯和体重都堪称庞然的巨舰了。
舰长无奈道：“这个，这个，好吧……静默号的跃迁行为也并不完全是依托重力井的，或许是存在什么空间扩展技术，又或许是质量消解技术吧。爱丁顿博士希望是后者，可这实在是太挑战下官的三观了。”
“重力和引力能消解也就罢了，这质量当如何消除呢”余连表示有点难以理解。他觉得，就算是在唯心主义蠢货遍地的世界中，这种设定都是很炸裂的了。
“这便是下官无论如何都不敢下结论的原因了。可是……这种可能性说不定是存在的。”说到这里，尼莫舰长露出了相当古怪的表情，隐藏在制服身下的那魁梧而宽厚的肩膀都仿佛是在微微颤抖着。
余连觉得船长的反应有点过度了，绝不仅仅是因为一次行军规划的缘故。不过，在自己开口询问之前，后者便报告：“我们，我们方才破译了穹鲸族母的信号。这个……嗯，确实应该是破解出来了吧。”
这自然说的是之前获取静默号的时候，那个走掉的穹鲸老祖母留下的信号了。
那位具备着一点神性的伟大智慧生物，似乎对地球人们的行动乐见其成，停止了进攻，借此机会脱离战场，随后便留下了一串意义不明的信号，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这串信号应该是一次告别吧。先不说穹鲸一（个）族（体）和地球人一贯的友好关系，若那位老祖母还有恶意，祂的体力还在，灵能还在，那些浩浩荡荡的提杨凯大军也还在控制中，完全是可以继续发动攻击的。
可是，祂却真的散去了对提杨凯群的精神控制，挥了挥宛若凰翎的尾翼，还没有带走一点点星云。
祂或许仅仅只是在告别，但余连的部下们却不能不以最郑重的态度来应对。
像是这样不知道存活了多少个纪元的宇宙指挥生物，说不定连单纯问候中，都包含什么让人震撼的宇宙真理呢
于是，爱丁顿博士领导的科学小组，和通讯组的专家们，便把这一组脉冲信号导入船载计算机终端中。
他们会根据脉冲的震荡节点确定规律，然后又根据雪绒花过往留下的一些信息作为原素材，进行拓展分析。当然了，仅仅是雪绒花便是不够的，那又得参考历史上所有的穹鲸数据观察记录，还要包括刚才读取到的对提杨凯群的控制信号。
在这个过程中，计算机或许要推演数万亿种的可能性，最后得出最有逻辑性的结论。
如果不是静默号上的终端，就凭通讯组和科学部的这大猫小猫两三只，或许是很难得这么快得出的答案的。
余连顿时来了兴趣，也没有理会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便问道：“所以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其实是一大段话。信息量还是很丰富的。”
余连挑了挑眉毛：“我记得那段脉冲信号也就持续了十几秒吧嚯哟，不愧是神圣利维坦，语言就是先进啊！”
归根结底，语言的目的终究是为了沟通，而单位承载的信息量越大的，便越是先进。
船长的表情愈发古怪了。
余连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蹙额道：“所以，到底是什么”
尼莫舰长嗫喏一下嘴角，满脸都是抗拒和挣扎。
余连有点不耐烦了：“舰长，你可以开始报告了。请从翻译出来的第一句开始念诵。”
“你们跃迁的样子简直烂得像是黑洞在排泄。”
“……”
愣住的不仅仅是余连，还有周围的一杆小伙伴，甚至包括菲菲。
至于对面的尼莫船长，状态已经从坐立不安变成自暴自弃的释然，仿佛是精神中的某个重要部件已经坏掉了舒蝶。
余连啧保持着依旧是莫得感情的死鱼脸足足半分钟，方才道“这个，会不会是翻译算法错误了”
他现在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显得有点干涩。
而遗憾的是，翻译错误的可能性是不存在，就算是下辈子也不存在。
通讯官海因斯中尉随即报告，通讯组已经把自身的纠缠解码器导入了静默号的船载终端中。在这段时间，他们把中微子震荡频率转写成地球通用语、古汉语、古拉丁语，甚至还有圣书文。当然，也自然是包括了银河其余各种族的语言今一千种，都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余连再次沉默，一直到菲菲走到她身边。
她扫了一眼计算器分析出来的震荡频率，沉吟了片刻，眼齐纳一亮，忽然是明白了什么，但一时间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发现了什么”
“其实，再给你一段时间，你也可以发现的。”
菲菲的手深入了全息频谱投影。在她的操作下，这个起伏的波动图谱碍事扩大，无数的荧光线条在现场交织城更细微的画面。
角落里的士官们突然发出抽气声。
不只是他们，就连余连都忍不住想要倒抽一口小灰了。
却只见那扩大了至少一万倍的投影一角，组成了波动图谱的那些荧光线条，已经构成了非常精确的图形：那是一百个并排竖起的骂人手势，从培格尔人的叉，亚龙人的圈，到蒙玛瑞人的八指张开，那可真叫是一个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甚至都有资格进博物馆了。当然了，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放在c位的是那两个竖起来的中指了。
……有一说一，在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中，骂人的手势当然也不同的。这么一看，穹鲸老祖母还真是一个雨露均沾文化属性拉满的好女士啊！
可是，刻意突出中间的那三个中指，说明祂对静默号上的种族心知肚明，对大家的文化当然也是非常了解的了。
余连现在是真的有点想要去倒吸一下小灰了。他想到了这个机器人妹子之前那古怪的表情。不用说，她绝对已经是明白了什么。
有人终于笑出了声，却又马上艰难地忍住了，当然是安妮这个前暴飞族小太妹。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菲菲，但后者却已经扭过头去藏着脸，肩膀微微颤抖着。
当然了，余连的耳畔中终究还是会回荡起了充满了豪杰气息的粗狂大笑声，除了小灰又还能是谁呢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ai妹子正抱着肚子在船台上打滚，笑得连站都要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