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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没有说话,只是将荔枝剥好了之后放在盘子里,其实没必要谢的,若真的要谢,她也应该谢谢自己。

在徐烬欢被泼了一身脏水之时,帮了他一把,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其他的目的,长卿并不在意。

再者,那时的徐烬欢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从那时名震京城的少年将军成为了阶下囚,人人避之不及。

到了清云寺时,夕阳西沉,照耀得寺庙越发的祥和神圣,那红墙映着绿树,祈福的红带子被风吹的摇晃,将世人所求送往了天上的神明。

寺庙中的香客已经很少了,唯有虔诚的老妪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默默的替家人祷告着。

南宫云染显然经常来这座寺庙,见到了她,庙中的小和尚走上前来:“阿弥陀佛,女施主近来可好,主持受邀,昨天已经去太尚寺讲经。”

“阿弥陀佛,云染此次前来,只是求一卦来解心中之惑。”

她进入了大殿当中,从小和尚的手中接过了香,上完香后就跪在了佛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眉间极为虔诚。

长卿看着那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神佛,忽的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个人眉眼慈悲,不问前世,不求来生,为求世间秩序正道公在。

“将军,你不求一卦吗?”

一声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长卿垂眸望去,只见南宫云染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眸好似一弯清泉,温和的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长卿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竹筒,轻轻抖了一下,那稀稀落落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响起,一声声的好似敲在了人的心头上,落进了满天诸佛的耳朵里。

一签落在了地上,长卿还没有来得及弯腰去捡,南宫云染已然伸出手拉了起来,她看了两眼,浑身一下子僵住了。

“将军,还是再求一签吧。”

南宫云染身体不好,曾经在寺庙中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甚至可以说,她每年都会在寺庙里小住几个月来为自己祈福,在寺庙里的岁月加起来,也不比在皇宫里的少多少。

皇后为此还特意给了她随意出入宫门的腰牌,以方便她出行。

那些佛门经书,解卦问签,她也是略懂一二的。

南宫云染看着重新求签的长卿,少年白玉般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在这神佛烛光面前,眉间好似笼上了一层清辉,她望着,手心不自觉的握紧了刚刚的那一签。

叮咚一声。

竹子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长卿拿起了那一卦,递给了南宫云染,随意的问:“这一卦怎么样?”

南宫云染看了又看,桃花微醺的唇瓣轻启:“很好,是上上签。”

长卿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南宫云染拿着竹签去解卦。

过了一会儿,南宫云染拿着三张纸走了过来,上面写着几句话,她递给了长卿,眉眼弯弯的说:“你看,真的是上上签。”

不重要了,遇见已是上上签了。

她向来最信神佛的,但在这一刻,南宫云染忽然觉得这种信仰假的很,或许说,她不能接受卦象上的事。

寺庙中寂静的很,到了时间,正式关了庙门,后院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和尚,拿了一把比自己还高的扫把,哼哧哼哧的扫着地。

看到南宫云染和长卿,他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便仰起头问:“两位施主,可需要祈福带。”

南宫云染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轻笑着说:“这才多久没见,个子窜的这么快,怎么没和你师父取讲经?”

小和尚显然和南宫云染的关系不错,就瞪着眼睛,奶萌奶萌的看着南宫云染,口齿不清的回道:

“师父是一路化缘去的,平生的脚力包够。”

小和尚还小,自然是走不了那么多的路,住持就让他留在了寺院里抄抄经书。

“你去帮我拿祈福带来。”南宫云染松开了手,微微的仰起头看向了那棵百年老树,上方皆是迎着风飘荡的红色带子,有些颜色正为鲜亮,有些已然褪色。

“这树上有不少的都是为我祈福的,可惜都不是我亲手系的,大概神佛也觉得我欠缺了一些诚意吧。”

前几年,南宫云染来清云寺小住时,都是小和尚帮她爬上树上系得祈福带,如今长卿的手中握着这一根红色的带子,提笔写下了一行字,便看向南宫云染。

“公主,得罪了。”

南宫云染微微一怔,只感觉腰间被染上了一只有力的手,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到了枝桠上头。

耳边少年的声音响起:“系吧。”

她的眼睫微微一颤,将手中的祈福带系在了那绿荫处,然后被长卿抱着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不禁抬起头来,仰头看着身旁的少年来。

“看什么。”

少年懒懒散散的笑着,身后是那摇摇欲坠的夕阳红。

南宫云染心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了一般,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响起:“徐烬欢,为什么会是我?”

她明明是所有公主当中最不起眼的,那般的体弱多病,连一个精美的花瓶也做不了,可偏偏得到了少年将军所有的偏爱,拒绝了那些女子。

至于有些人耍的小手段,南宫云染从来没放在心上。

“这世间之事怎说得清楚。”长卿瞧着最后的那一抹余光彻底跌落了云海当中,眉眼越发的清冷,开口道:“或许,上辈子的缘分吧。”

两人在清云寺中呆了一夜,隔天傍晚才回到了城中,把南宫云染送了回去,长卿竟在将军府门前看到了舒羿锦。

瞧见长卿,舒羿锦手中的扇子一收,吊儿郎当的凑到了长卿的面前。

“徐烬欢,说好的来找我的,害小爷在府中白白等了这么久。”

他眉骨轻轻的往上抬,鼻子轻轻嗅了一下,饶有兴致的说:“去哪了,身上有着一股香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去勾搭哪家的小娘子了。”

长卿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你这么好奇?”

看着长卿这副表情,舒羿锦心中咯噔了一声,想到了初次见面时被长卿揍得落花流水的场景,后退了一步,慌忙的摇头:“不好奇,不好奇。”

这徐烬欢太踏马吓人了。

舒羿锦跟着长卿进了将军府,边走边观赏着将军府的布局,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

“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会刷刀弄枪的武夫,没想到品味不错。”

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人坐在亭子里,一袭青衫好似水墨画一般,瞧见长卿和舒羿锦,懒洋洋的抬起了眼皮子。

“哟,回来了呀。”

长卿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音,眉头狠狠的抽了一下。

春鹤鸣自从那晚上喝完酒后,就像是吃错了药,每次看到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你要是这么闲,不如找把锄头去把后院那里的土翻一下,种点瓜果蔬菜。”

“是,是我闲得慌,自讨没趣。”春鹤鸣冷笑了一声,提起桌子边的包袱就走。

他也是脑子被狗给啃了,对这个家伙抱有期望,还想着学前人一样,来一场长亭惜惜送别,再写两首诗。

长卿这才想起来,春鹤鸣前些日子说过,他要回一趟家,看来他今日就特意等在这里和自己告别的。

长卿伸手拎住了他的后衣领:“什么时候回来?”

“长则一个月,短则半月。”

“哦,一路平安,别被人抢去当山寨夫人了。”

长卿松开了手,半个月的时间还好,要是这家伙跑了,自己不知道要多处理多少的公务,哪里还有时间潇洒。

春鹤鸣一脸无语:“就这?”

“那不然?”

长卿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看着即将要发飙的春鹤鸣,可是急坏了一旁的林平安,连忙朝长卿做了个手势。

长卿恍然大悟:“别太担心了,将士们都会想你的,不会有人顶替你位置的,你也早点回来,还有一大堆军务等着你处理呢。”

毕竟,要的工资少又特别能干的,在这天底下找不出几个这种大冤种来。

长卿看了林平安一眼,林平安朝长卿竖了个大拇指

林平安想的就是这样,军师一大早就在亭子里面等着了,估计担心自己离开后,自己的地位被别人给顶替了。

唯有春鹤鸣沉默了,果然,依依不舍送别挚友的那一幕只出现在他的幻想中。

他沉默的上了马,看着朝着泪眼朦胧挥手的林平安,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马臀上,马蹄声激扬,那么青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这座纸醉金迷天下人人向往的城市。

春鹤鸣是世家公子,连做派也偏向于前人的那些大贤,或者说,他的内心居住着一个多愁善感的自己。

人群太吵了,他想去听旷野的风,安静和孤独,踏实又自由。

只不过长卿和其他人的做派,实在让他无法生出离别的忧愁。

他走到了京城外面的高处的小道上,拉着缰绳马转了两圈,回过头去看了眼底下那座皇城,那稀稀落落的夕阳残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上,模糊了他的身影。

忽的,他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城楼之上,那寂寥而空空的笛音顺着风传来了些许。

春鹤鸣低笑一声,手中的鞭子一抽,纵马奔跑起来。

他觉得,该写两首诗骂一骂这个家伙的,不过,又怕自己不小心名垂青史了,后世人看到自己写的诗生出了误解来。

长卿微眯着眼睛坐在城楼上,和春鹤鸣认识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舒羿锦站在他的身边,任衣服被风吹得鼓起。

他看着远方空阔的护城河,看着底下繁华无限的街道,看着城楼上站的笔直的士兵。

看着……眼前的人。

他忽的觉得心头有些说不清楚的满足,身心放松下来,难得没有叽叽喳喳的问问题。

“徐烬欢,隔这么远,他能听见你吹的笛声吗?”

“不知道,但我想他能听到,那家伙的耳朵灵敏着呢。”

“哦。”

“徐烬欢,我真羡慕你,可以毫无压力的做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长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坐在城楼上。

少年的身体时刻看起来实在太过单薄,坐在城楼之上,好似随时要跌落下去,让人很难想象那双肩扛起来了整个边关,白衣战袍的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一道道鲜血顺着少年手中拿着长戟缓缓流下。

舒羿锦瞧着少年的侧脸,晃神了两秒,眉间兀然流露出一种柔软来,潋滟的眼眸毫无焦距的虚虚看着前方,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的压下了眼眸。

他在心头默默的说:不可以的,舒羿锦。

长卿瞧着夜深了,开口道:“该回去了。”

回到了将军府,徐家姐妹和祖母在等长卿吃饭。

徐琼音夹了一块红烧肉,开口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她眉头微微上扬:“我今天出门碰到了几个流氓,然后有一位玄衣公子从天而降,把我从那些流氓手中救了出来。”

长卿没有搭话,而是默默的听着。

“你们猜那位玄衣公子是谁?”徐琼音玩味的卖了个关子。

祖母人老成精,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这天子脚下,随便甩块砖砸到的都是各种贵人,更别说徐琼音出门穿着打扮可不怎么低调,一看就知道是有来头的人,怎么会有不长眼的人调戏到了她的头上。

她笑骂了徐琼音一句,便问徐昕韵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我和妹妹出门买东西,逛了会儿街,看杂耍的时候被人群给冲散了,等找到妹妹的时候,正和一位公子交谈甚欢。”

徐昕韵轻描淡写的说起自己找到徐琼音的那一幕,徐琼音小脸苍白,身体也微微的颤抖着,俨然一副被吓坏的样子,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长卿轻笑道:“英雄救美,倒是一个不错的桥段,说说吧,是哪位皇亲国戚。”

“六皇子。”

徐琼音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她自幼学习武艺,对付几个流氓绰绰有余,只不过想要看对方耍什么把戏。

英雄救美这种桥段若换了个深闺女子,只怕会芳心暗许,确实玩得一手的好计。

长卿笑,只能说对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过这也看得出来,那些人确实把主意打在了徐家姐妹身上,想要娶她们俩,从而让自己拥护他们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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