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为民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余言和刘强面面相觑。
“张村长，你这是？”
余言疑惑地问道。
“这几年来了好几拨记者了。”张为民重新坐到二人面前，继续说道：
“你们想曝光韩泰电子厂，这个我不反对，毕竟他们现在太猖狂了。”
“但是我得为牛头村的年轻人们考虑，韩泰万一被取缔了，年轻人们怎么办，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现在我们连地都种不了，要是再没其它收入了，村民吃啥喝啥？”
“我管不了什么造福子孙后代，我只考虑得让眼下的娃娃们能养活住家！”
“所以你们的事，我们牛家村不能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希望你们理解。”
对于张为民的顾虑余言早有计划。
他记得自己当时神之展望的结果，安平县这一带在经过环保治理后，建立了一座风景优美的度假村。
因为邹城市的东部开发，这个度假村又距离东边的高新开发区不算太远，所以客流量还不低。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开发商建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余言先一步把韩泰搞倒，然后以环境治理开发的名义拿下周边的大片土地，最后再把项目转手出去。
“张村长，如果我跟你说，将来会有人过来开发周围几个村子的土地，到时候所有年轻人依然都有活干，而且整个村子还能获得占地补偿，你相信么？”
余言看着张为民道。
张为民先是一愣，继而脸色逐渐兴奋，最后又恢复到原来的无奈。
“记者同志，你说的这个太美好了，我不敢想，而且将来的事，谁也说不了算的，你还是别拿我这个老同志开涮了。”
张为民禁不住苦笑道。
“如果我说，我能说了算呢？”
余言笑道。
张为民显然不是棒子他们一伙的，所以余言也没有过多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小娃娃，你别说大话了，你知道开发一座旅游度假村得多少钱吗？”
张为民隐隐露出不悦之色。
这个记者为了让自己配合他们，居然什么话都敢说。
余言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银行，然后把手机屏幕对着张为民。
“老天爷……这是多少个零……”
余言的账户余额究竟是多少，张为民没有具体看清楚，他只知道入眼的一大串零晃得自己眼睛生疼。
“记者同志……”
“我姓余。”
“余老板。”
张为民也不傻，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姓余的老板肯定不是记者，他就是冲着韩泰电子厂和这周边几个村子的土地来的。
张为民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
“如果你们真的打算将来在这周边开发，我们牛头村绝对欢迎，只要能给村民口饱饭吃，占地补偿款咱们好商量，周边几个村子的工作我来给你们做！”
多年来的心结终于得以解开，张为民现在红光满面。
“张村长，咱们再来说说韩泰电子厂的事。”
余言转移了话题。
“咱们村子里有因为长年在韩泰工作，患上职业病的村民么？”
“有！而且还不少！”
张为民现在知无不言。
“行，那找几个有代表性的，我们去他们家里采访一下。”
余言话音刚落，张为民想都没想直接就道：
“我们先去田娃子家吧……”
张为民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余言和刘强走出了村委会。
“田娃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小没了爹娘，跟着姥姥一起长大的，后来姥姥也去世了。”
“田娃子初中一毕业就到韩泰上班了，攒了点钱就在家里的老房子里结了婚，谁知道刚结婚没到一年呢，田娃子有天突然感冒了，不停地咳嗽，在村里的卫生院里连着输了好几天液也不见好。”
“后来去县城医院才检查出来得了尘肺病，都已经3期了，从那开始，田娃子就再也没能下炕。”
“再后来，他媳妇也跟人跑了，田娃子只能靠着每个月厂子里给的几百块钱生活费还有村委会的救济过活，为了他这个事，我还专门去韩泰找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没走多大会，几人就来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小院前。
“田娃子，我带市里的领导来看你啦！”
张为民一边吆喝着，一边带着余言和刘强走进了院子。
他也不知道当着村民的面该怎么称呼余言，就只能用一个“领导”代替了。
余言再次打开针孔摄像机，绕着院子转了一圈。
把失修的三间破瓦房，院子里丛生的杂草和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都拍了下来。
“张村长，快进来吧。”
堂屋子里响起一阵烈的咳嗽，田娃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应道。
于是几人走进了北面的堂屋。
阴沉沉的屋子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到处都是灰尘。
穿过黑乎乎的灶台，里屋的炕上，一个干瘦的男人正在挣扎着想起身。
炕头上摆满了各种止咳药。
按照张为民所说的，田娃子本来也就30出头，但他现在的形象跟个干巴的瘦老头几乎没什么区别。
“别起来了，快躺下。”
张为民赶忙帮田娃子把油乎乎的枕头垫高，让田娃子能靠在枕头上。
余言向刘强使了个眼色。
刘强顿时会意，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知道田娃子现在喘气都费劲，更别提说话了，余言也就没有过多地问他话。
而是开着摄像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从桌子上拿起田娃子的诊断报告重点拍了一下……
刘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大袋小袋地拎着各种水果和补品。
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炕头上之后，刘强再次从兜里掏出两沓厚厚的百元钞票，趁着田娃子不注意，塞进了他的的被子里。
“你们这……”
张为民本想着替田娃子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除了田娃子本人，张为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没有那两沓钞票，田娃子可能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田娃子这样的，牛头村还有四五户，只不过田娃子是最可怜的，根本没人照顾，村委会只好给所有村民们排了班，每天要有一户人负责给田娃子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