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不算长的头毛，最后还是在大小姐的手里，从“避雷针”变成了好看的双丸子。
“噫，小敏，瞧瞧，瞧瞧，还是你好，这一对儿，牛牛娃，乖女子，哎呀，美滴太。”
吃饭时候，在一桌大人手里轮转的两个娃，到了小陆妈这儿，抱在怀里，亲亲疼疼，不愿撒手。
“就是，前几天我和老李打电话，一个电话二十分钟，十五分钟都是在给我显摆俩大孙儿。”
“你们着急抱孙子啊？”曾敏笑道，“早晚都会有，急什么。”
小陆妈抓着李椽的小胖腿捏了捏，叹口气，“能不急？你瞅着这身边儿亲戚朋友家里这一个个的，结婚的结婚，有对象的有对象，生娃的生娃，小宁那边一问就是给你打马虎眼，问多了就说你们别管了。”
“就怕给你来个三十不晚，四十再说，五十还凑活，真到那时候，我和他爸，想帮忙照看照看孩子都没劲咯。”
“还是你们家小乐好，这书读完了，婆姨娃也都有了，还是俩，儿女双全的。”
“呵呵呵，一样一样，以后你们也有。”曾敏眼睛眨了眨，“不过，我说小宁妈妈，小宁不说不代表没有啊？万一在那边找好了呢，等回来，给你们一个惊喜。”
“对对对，姨，再来个金发碧眼的。”李乐插嘴道。
小陆妈忙摆手，眼睛盯着身旁正夹着一块油汪汪红烧肉往嘴里塞的马闯看了眼，“可拉倒吧，还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姑娘看着顺眼，再说，欧美那边的，思维方式都不一样，能过下去的，诶，闯儿，给。”
说完，递了张纸巾过去，马闯接过来，擦擦嘴角，嘴里唔噜着，“谢谢姨。”
“诶，闯儿，你咋样了？上次和你妈出去吃饭，你妈也犯愁呢。”
“撒？我妈愁啥？”
“有没有遇到合意的？”
“嗨，我们那，都是哥们儿。再说，争分夺秒，只争朝夕，哪有那时间。”说着，马大姐端起碗，递个李乐，“再给我舀点儿鸡汤。”
李乐接过碗，先瞅见马大姐的表情，一脸为科学事业贡献终身的坚定，又瞄见小陆妈和曾老师对了个安心的眼神，心说，阴谋，绝对有阴谋。
“陆叔，你们今天去看，装修的咋样了？”李乐盛好汤，递给马闯，顺手也给陆桐盛了一碗。
陆桐接过，“哟，谢谢啊。房子那边，有你妈在，肯定好，我们还拍了几张照片，一会儿还得给老马两口子发过去看看。”
“诶，闯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也替你爸妈看一眼？”
捏着小勺，低头滋溜鸡汤的马大姐眼皮一翻，“陆叔，我看也没啥用啊，我妈那专制独裁的，我和我爸又都当不了家。”
“再说那房子，就算装修好，我也住不了几天，还都得在火箭院，要是再往后，还不知道分哪儿去呢。”
“火箭院那是终归是单位，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小窝。”陆桐说完，给小陆妈递了个眼色。
小陆妈会意，放下两个开始蛄蛹着要下地去玩儿的俩娃，起身出了餐厅，再进来时，手里提溜着几个大纸袋子，“闯儿，你妈托我给你买几件秋天的衣服，你试试看。”
“啊，给我买的？我有啊？”
“有啥？制服？别老穿的老气横秋的，大姑娘家家的，就得穿点儿姑娘的衣服，整天穿的跟个假小子似的。曾老师下午和我一起去国贸买的。”
“就是。一会儿换上，我们看看，不合身再去换。”曾敏给帮着腔。
“哦。”
吃完饭，几个女人去里屋给马大姐试衣服，俩娃也跟着进去看热闹。
李乐把桌子一收，去厨房刷碗，陆桐也跟了进来。
“来，我帮你。”
“可别，您是客，你还是陪着我奶喝茶说话吧。”
“嗨，什么客不客的，按你爸的话说，这跟自己家一样的。”说着，陆桐挽起袖子，凑到水池边，拿起一个盘子。
李乐一琢磨，这是有话说，“嘿嘿，谢谢叔。”
“还客气。”
水池边，一人刷，一人擦。
“小乐，前几天，国镁那边，黄老板，递了话过来，要收购百信剩余的股份。”
李乐拿着抹布的手微微一顿，看向陆桐，笑道，“叔，这不正和了当初的预判？”
“可不。”陆桐也乐。
“那，黄老板怎么说的？”
“怎么说？表达了强烈的意愿，说这是强强联合的最后一步，为了更好的协同发展，共创未来。”
“什么价码？态度咋样？”
“比正常价位低了一半不止，至于态度，那位爷的做派，呵呵呵，话里话外透着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意思，那股子霸道劲儿，隔着电话线都能冲人一跟头。”
“哈，共创未来？这话从黄老板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那么像请君入瓮，那套打不过就买的作风，看来是玩上瘾了。现在上市了，兜里有钱了，腰杆更硬了，胃口更大，不过，低了一半儿？”
“嗯，”陆桐拧开水龙头，冲了冲盘子上的泡沫，“价码另说，不过，倒是比咱们预想的时间早了不少，之前觉得怎么也得明后年的，这看着，急了点啊。”
“他当然急。”李乐声音压低了些，“今年在红空上市成功，黄老板手里握着大把的融资，弹药充足得很。”
“上市，圈了钱，下一步要干嘛？不就是给资本讲故事，画大饼？讲什么故事？规模，市场占有率，门店数量。”
“这是资本市场最认的硬通货。他得迅速把规模做上去，报表才好看，股价才能撑得住，后续的融资才能源源不断。”
陆桐点点头，“没而且你看他最近的动作，紧锣密鼓的。南边对上甬乐，那是志在必得，听说谈判都到了最后阶段。”
“北边又开始筹谋大钟，那也是他眼里的一大块必须要吃下来的肥肉。这是要一统江湖，把国内几大区域龙头都纳入国镁的版图，打造一个真正的帝国。”
“嘿嘿，”李乐擦好一个盘子，放到橱柜里，“在这种战略扩张的关键时期，任何一块短板他都不允许存在。”
“百信这30%的股份，就是他商业版图上的一块飞地，一块不属于他完全掌控的区域。”
“对他来说，就像眼里的一粒沙子，不彻底拔掉，他寝食难安。尤其这时候，后方必须完全稳固，不能有任何变数。才这么迫不及待，想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把这块飞地彻底消化掉。”
陆桐拧上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当年卖那30%，是战略需要，还有咱们虚晃一枪，借你搭的桥，抬了抬价，让他多出了点血。”
“我本来想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真要是价码能给个差不多，就算卖他个人情。可这一张口，就拦腰给价，而且态度，听着.....虽说百信数码现在部分主营正在收缩，但品牌、渠道、尤其是那几个核心地段的自有物业，都是实打实的价值。”
李乐看着陆桐眼中的不满，递过去一条干净毛巾。
“霸道，是强势不就是他的作风？他现在也应该能琢磨过来味儿来了，不过他这套顺昌逆亡的收购逻辑，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
“特别是现在，面临多线作战，既要布局甬乐大钟，还要应对输宁这种级别的对手的竞争，战线拉得很长，资金压力、管理压力、舆论压力都不会小。”
“这个时候，他其实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希望尽快解决百信这个遗留问题，避免节外生枝。”
陆桐若有所思，“嗯，他其实也怕夜长梦多。”
“可不，他的时间窗口很宝贵。几个财报周期，资本市场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在百信这里拖久了，僵住了，甚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风波，被媒体盯上，或者影响了他在其他战场的部署，那对他整体的扩张战略尤为不利。”
“但是，这就是百信的机会，时间压力在他那边。”
陆桐拿着毛巾，慢慢的擦着手，“但是他急，我们反而不能急。他想快刀斩乱麻，我们偏要把这水搅浑。这块肉，他既然非吃不可，那我们的利益需要最大化。”
“所以喽，”李乐笑容里带着股鸡贼的味道，“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是该黄老板掂量掂量，为了他的帝国梦，需要掏出一个很么样的价码来买单。”
“明白，不过....”陆桐话里，带着坦诚的忧虑，“小乐，长铁精工是做实业起家，搞研发、抓生产、跑项目，我有的是能打硬仗的人。”
“可这资本并购、股权谈判、掰扯估值、条款、法律风险，在谈判桌上斗智斗勇，对上国镁这种并购老手，说实话，虽然长铁精工也是上市公司，可咱们是搞实业搞科技的，真正精通此道、能扛得住对方专业团队狂轰滥炸的人，凤毛麟角。”
“上次和他们谈收购的时候，就差点儿出了岔子。”
李乐听了，知道陆桐说的是实情。
陆桐是典型的实业家思维，长铁精工的成功证明了他在产业布局和经营管理上的能力，可面对国镁这种霸道蛮横，做流通商贸类型，且多年“打不过就买”兼并收购经验的企业，在复杂的谈判中，确实太，老实了些。
“小乐，法律法规这边我倒不担心，有傅律、杜律他们，怎么都能搞定，其他的.....你这边收购经验多，帮叔琢磨琢磨？”
李乐挠着下巴琢磨琢磨，忽然露出带点狡黠的笑容，“陆叔，咱们组个杀猪盘吧？”
“杀猪盘？啥意思？”
“不是字面意思那种坑蒙拐骗。我是说，就是在这场收购谈判里，像最高明的屠夫分解一头待价而沽的肥猪一样，把百信剩余股权的价值，从里到外、分毫毕现地剖析清楚，把每一个能提升价格的肉膘都找出来，把每一个能卡住对方脖子的关节都拿捏住。”
“最终，把黄老板愿意支付的最高溢价，一分不少地杀出来！要让他们买得心疼，但又不得不买。”
“哦？”陆桐眼睛一亮，“那这杀猪盘，操盘的人？”
李乐转个身，屁股一抬，不自觉的坐到橱柜上。
“操盘的，三类人，一、财务顾问，负责整体估值模型的搭建、财务数据的深度挖掘、谈判策略的财务支撑。”
“二、并购交易的律师，负责设计交易结构、起草和审核所有法律文件、找出公司章程里可以利用的条款、设置保护性条款把每一个法律环节都打造成筹码或盾牌。”
“三、最后，一位经验老道、心理素质超强的谈判代表。这人要能顶住黄老板那边的压力，善于察言观色，懂得何时强硬、何时示弱、何时抛出诱饵、何时关闸放水，牢牢掌握谈判节奏。”
“围绕他们，还需要一些辅助人员，比如精通百信运营细节的业务骨干提供弹药，可靠的审计团队提供无可挑剔的数据支撑。”
陆桐听完，皱了皱眉头，“那这些人，除了傅律，其他的......”
“叔，巧了不是，还，都有。”
窗外，四合院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点点星光初现。
一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埋伏好的“围猎”与“反围猎”，就在这充满家常烟火气的厨房里，正式拉开了精心策划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