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他幼年丧父，母亲也随之而去，从小就在林家的压迫下长大，这让他的性格一度阴郁沉闷，心里充满了许多偏激的想法。
直到苏巧的到来，灿烂的阳光就像一柄利剑，穿透了他满是阴霾的天空，可惜在这阳光背后，却是更大的黑暗。
但他从来没有怪过苏巧，如果没有苏巧，甚至说没有方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可能撑不过一年，要么就在沉默中被欺压至死，要么就一朝爆发，然后被轻松镇压，总归还是一个死字。
是苏巧为他带来了希望，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站在他身前的那个背影。
苏巧对他的影响还远不止此，无数次，每当苏东从那痛至骨髓的实验中幸存下来，都是苏巧安慰他，鼓励他，若是没有苏巧，苏东或许早就自我放弃，死在了方诺的实验台上。
除此之外，在日常相处中，苏巧也一直向他教授为人处世的道理，希望他能摆脱过去的阴霾，做一个开朗向上的孩子——关于这点，苏东只能表示自己真的做不到，但苏巧对他的影响是实打实的，他变得没那么偏激，也没那么阴暗了。
——起码内心有点善良的影子在了，虽然整体行事风格还是不自觉的和方诺靠拢。
“如果我真的趁着此人昏迷的时候，吸取了他的内力，那我和方诺又有什么区别呢？以后又该以何面目去面对巧师姐？”
在生死关头，苏东可以毫不犹豫的出手，并且一点余地都不留，毕竟稍一容情就可能会发生意外，这个错误他绝不会犯，是以刚刚他全力吸取，一点内力都不打算给这疯子留下。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此人体内的异种内力已经被他吸取干净，等他醒了应该就能恢复神智，此时若是再对他下手，岂不是因为单纯的利益而谋害别人？
苏东并非是个干净的白莲花，事实上，在方诺的指使下，他也做过许多恶事，如光明教最早起家之时，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信他们，苏巧想用时间来感化信徒，但这样太慢了，方诺便让苏东去主动制造些天灾人祸出来，他们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以此来聚拢人望。
这种手段很卑劣，却也很有效，但若是说给苏巧听，她定然是不愿的，这种事，方诺懒得做，苏巧不愿做，那么只有苏东去当这个恶人，来快速完成光明教的前期积累。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可以说苏东的手上，其实早已满是鲜血，多这么一个人也不算多。
但从前那些事，苏东还能安慰自己，那全都是方诺逼迫他做的，他是迫不得已，是被逼无奈，但今天这次不一样。
若是为了苏巧，别无选择，他绝不会犹豫。
但事实上，就算成功吸走，突破了宗师，在面对方诺时他也没有太多的胜算，这也并不是什么没有另外选择的事情。
两条路他都能走，区别只在于一念之间。
苏东的手微微颤动，虽然脑海里过了许多事情，但其实外界不过短短一瞬。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苏东叹息一声，还是放弃了在此时动手，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忘记苏巧对他的期望和教导，又或许是不屑于欺负一个昏迷的疯子，还可能是看到了这疯子对待石头婴儿时的态度看着并不是一个坏人。
不论如何，他并没有动手，只是趁着昏迷，将这个疯子给牢牢缚住，封住他身上的穴位，防止他在苏醒后仍然是疯癫状态。
做完这一切，苏东看了看天色，决定直接带着这疯子回城，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状态如何，不如先放在一个地方藏好，若是醒来后仍然是疯癫状态，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一路疾行，苏东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通慧城，这里依然热闹非凡，甚至临近夜晚，人群更加喧闹，各种花灯焰火，仿佛陷入了一场久违的狂欢。
他看着这一切，恍惚中想到了以前和苏巧一起在方诺的册封盛典上游玩的事情，但那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现在一切都变了，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人群的热闹喧嚣与苏东无关，他将疯子藏到了一处废弃的院子井中，留下了字条，盖上了大石，又回到了第二圣女的居所，这里依然安静，他放在枕头上的内力留言马上就要消散，看起来并没有人进来过。
苏东沉默的坐在窗前，现在，他能做的唯有等待。
而这一等，就是足足五天！
第二圣女这一去，就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了音讯，苏东去探查了其余三位圣女的消息，也是一无所获，这种情况不能说奇怪，只能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寒光圣母仍在宫中坐镇，哪怕是苏东也完全不敢有潜入圣母宫的想法——那简直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个疯子终于醒了，而且看样子好像也没那么疯了，只是变得有些痴傻，经常喃喃自语着什么经文，苏东听着有些耳熟，却一时记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有点像是豢龙经，但不太对，莫非又是方诺搞出来的鬼东西？”
无论是什么坏事，苏东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方诺，这要是被方诺知道了，可真的是——会心一笑，还得是你苏东啊，竟然靠蒙也能蒙对一半。
不过这回他可真冤枉了方诺，这事和方诺还真没啥关系。
方诺现在也是很忙的，因为前线战局紧张，寒光圣母已经下了最终动员令，几乎所有的高手都被她调集过来，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姿态，一时间中原少了这些高手，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没人挑事了，挑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朝廷的底层武力反而能发挥更大作用了。
而方诺作为真武山掌门，人称“小宗师”的万圣真人自然也在动员范围之内，带着真武山一众高手浩浩荡荡的奔赴前线来了，近期之内就要到达。
——当然，这件事是由广济和明月来做，剩下清风留守真武山处理事务。
广济扮演着方诺的角色，先应付一下门内的人，等快到地方了，再由方诺真身替换掉，以防被寒光圣母看出什么破绽来。
除了前线这边有事要忙之外，古龙这里也是有大工程的，这些古龙常年和宗师作战，已经被一些宗师摸透了套路，打起来越发力不从心了，本体不在此处，他这个分神也得帮忙上手改造改造，不然再发生个什么二打一还被跑了的事就太尴尬了。
虽然发展到现在，战局走势已经不是一两个普通古龙就能左右的了，但能加一点战力就加一点，总是不嫌多的。
在此之外，方诺还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突破大宗师的可能性。
如今的七武世界，宗师已经是顶点，大宗师只有寒光圣母一人，无上大宗师已成传说，但这是为什么呢？
一部分原因是天地有缺漏，前期还好，越到后期这些依赖于体悟天地自然提升自我的宗师就越难受，因为这天地有残，他们再怎么体悟，除非是惊才绝艳到能够自己推演出后续道路的程度，不然也是无法继续提升的。
还有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寒光圣母，或者说历代圣母有意识的压制。
毕竟已经形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为何还要让第二人上来分蛋糕？
在事实层面上，圣母已经达成了对大宗师阶层的垄断，下面的人再想上来，难度无疑要比之前大得多。
而圣母限制他们的手段无非是在传承、资源上做手脚，以及直接物理消灭，这些手段对方诺来说其实用处都不大。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本身就有突破五级的经验，再加上他隐藏在暗处，没有被寒光圣母特别关注，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自己成为宗师的消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那么问题来了，宗师和大宗师究竟有什么区别，他又该如何突破这个关隘？
虽然方诺手上并没有太多关于大宗师的数据，但问题不大，世上的道路大多殊途同归，虽有差异，但要达到的效果却是相似。
四级宗师向天地借力，看似威势宏大，但这力量终归不是自己的，想要再往上提升，无非走两条路，一条是继续提升自己在天地中的权限，也就是体悟自然，当能借到更多力量时，境界自然就上去了。
另一条则与其恰恰相反，需要不断将这些原本属于天地的力量化为己用，再利用变强的力量去撬动更多的能量，这条路线和天地的关系就不太好了，相当于是用拳头抢了别人的钱，买了把刀，然后再拿着刀去抢更多的钱。
按理说这种家伙在天地那的权限应该是为负数的，但天地本身的倾向并非善恶，而是模糊的混沌，其自有一种特殊的判断机制，当天地判断如果不给你力量，反而会对自己造成更大的损失时，这权限也就变相的提高了，也就实现了对天地的威胁。
第一种道路局限太大，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得清零重新开始，方诺不喜欢，第二种道路就是他一直贯彻的道路——或许在这之前，七武世界还没有这么清晰明了的晋升路线，但没关系，方诺可以作为开创者来打个样。
“不过这条道路最大的问题就是，本金从哪里来？”
身处密林的方诺看着周围的古龙，突然就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