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一整夜。
被黑夜笼罩的平层客厅寂静如斯。
唱片在静默地旋转。
I drove all night to get to you.
Is that alright?
I drove all night, crept in your room.
woke you from your sleep to make love to you.
Is that alright?
微生商的手指在酒瓶口绕了半圈，终究轻轻推回酒柜。
烟盒被摩挲得发皱，燃尽的烟蒂在水晶缸里结成堆，不多时，他又赤着脚去开落地窗。
雨丝混着夜风卷进来，在地板上洇出细碎的潮痕。
他在主卧门前数次徘徊，脚步声总在离门板半尺处掐断。
竟然幻想能够听见房门内那微弱的呼吸。
夜长得像化不开的墨，天怎么还不亮？
————
这一晚，唐凤梧睡得格外舒坦。
隐约间听见雨声萧索，陷在柔软的床垫里，被宽大的被褥包裹，感觉骨头都被抽了似的松软。
可美梦终究是要醒的。
一想到出了这道门就要面对微生商那个坏人，唐凤梧便又悠悠地躺了回去。
日上三竿，曲斯年发来了消息。
唐凤梧用微生商这个借口搪塞了回去，毕竟《三尺微命》刚捏在手里还没热乎，他还不想就此放下正事耽于享乐。
既然微生商已经帮他做了备案报审以及资金筹集这些准备工作，那后面的都好办了很多。
龚甜从昨天拿到这些材料后便开始组建团队。
唐凤梧有意培养龚甜这个制片人并给她炒作，这样以后的剧本不管是选角和导演班子如何，起码都会自带热度。
就在他洗漱完赤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联系认识的导演以及场景租赁时，房门却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
微生商抱着手臂倚着门默不作声地盯着唐凤梧的背影看了很久。
这个人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隔着电话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半点没对着他时的那种疾言厉色。
唐凤梧在圈内的名声不错，组建团队的口风一出便又不少人抛出橄榄枝，在这个周期里浪费的时间便能大大缩短。
至于林枭以及剧本里各种角色的选角，唐凤梧打算尽早开始，趁着公司还有资金流转，免得再拖下去谁知道这些钱会被用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
思及此，他打算现在就出门找公司里的人商量一番。
可一转身，微生商那个晦气的东西又出现在眼前，斜靠着门框面色不虞地注视着他。
唐凤梧甚至不敢去细想他究竟听了多少。
“怎么？”微生商扬了扬下巴：“把我当免费的，用完就跑？”
唐凤梧拿到了切实的好处，就连面对微生商的脸色都不由好了几分，“公司里的急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商总我们后面再约？”
微生商冷哼一声，让开了门：“要去哪儿？”
唐凤梧沉默了一下，揣摩微生商话里的意思，下一秒听见他道：“我送你。”
他几乎是立刻拒绝：“不用。”
于是他看见微生商的脸如调色盘一般多云转阴转多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沉吟了半晌，才背过身语气生硬道：“不管你去哪，我陪你。”
“？”唐凤梧暗道见鬼了。
接着看见玄关处自己那双端正摆放着的鞋子，竟然更觉梦幻。
微生商已经一条腿迈出了门，半回过身睨着他，嘴依旧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傻站着不动是想要我帮你穿？”
唐凤梧从昨天晚上就隐隐感觉什么地方不对，这种感觉在今早看见微生商眼下的青灰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不偏不倚地回望着微生商的眼神，踩上了自己的鞋子，趿拉着鞋走到他的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微生商烦躁地撇过眼往外走。
房门关上，唐凤梧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向电梯。
走廊上只剩下唐凤梧鞋后跟拍击地板的啪嗒声，撞在装潢华丽的廊道里，显得多么诙谐。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微生商便阴沉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转过身衣袂飞举地走向他。
唐凤梧脖子一梗，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却不想下一秒，微生商就这么黑着脸蹲在了他的面前，强硬地握着他的脚踝一抬，帮他将脚后跟塞进了鞋子里。
随后在唐凤梧屏息凝神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如法炮制地把另一只脚塞了进去。
“……”
唐凤梧心脏跳得很快，眨眼的频率也因为这个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动作而变得极其缓慢。
他虽是有意挑衅，以印证昨晚那番说法，可谁能想到微生商给出的回答让人这么消受不来！
微生商缓缓站起身，面色复杂，目光却只落在他的下半张脸。
他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微生商抬手似乎要碰他的脸，唐凤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条件反射般飞快地偏开了头。
对上微生商不可置信的眼神，唐凤梧干巴巴辩解道：“你……刚摸了我的脚……”
微生商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我吃了你**还亲过你嘴呢？怎么当时就不膈应？叫得多欢自己忘了？”
见他明明，明明对自己……却依旧死性不改，唐凤梧牙齿都快咬碎了，什么话也没说，兀自越过微生商朝电梯走去。
然而进电梯需要刷脸，唐凤梧再怎么气也只能等着微生商过来打开权限。
脚步声逐渐靠近，唐凤梧的心情也变得浮躁，可没等到微生商按部就班的胡言乱语，面前就多出来个面部识别的界面。
他一眨眼，人脸识别界面唰的一下一闪而过。
“你干……嘛……”
不等他说出什么话，电梯门在他面前应声打开，金属轿厢内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视线在倒影里相交，呼吸都变得炽热滚烫。
微生商在面部识别里加上了他的脸。
微生商好像有点认真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凤梧竟莫名变得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