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后的第二天,李焕便接到了张恩鹤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张恩鹤,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他约李焕在自己的私人俱乐部“见一面,聊一聊”。
“你不能去。”程亚楠得知后,立刻表示反对,“他现在肯定气急败坏,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地方是他的地盘,太危险了。”
李焕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躲是躲不掉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去见他,他既然想要一个说法,那我就给他一个说法。”
“可是……”程亚楠依然忧心忡忡。
“放心,”李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张恩鹤是个聪明人,在没到最后一步之前,他不会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更何况,有些话,确实需要当面说清楚。”
俱乐部的包厢内,空气仿佛凝固。张恩鹤褪去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眼神锐利地盯着李焕,开门见山道:“李焕,你到底想干什么?砸大家的饭碗,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焕平静地坐在他对面,反问道:“大家?我不明白你说的‘大家’指的是谁?”
“别装糊涂,”张恩鹤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们是一类人,是能够跳出规则、制定规则的那批人。市场是你的,也是我的,更是‘大家’的!谁都明白,眼下房地产的低谷只是暂时的。”
“只要我们抱成团,稳住价格,撑过这段时间,市场总会回暖!可你现在这么一搞,价格体系全乱套了!你这是在背叛!”
张恩鹤站起身,语气愈发激动。在他眼中,购房者是韭菜,而他们则是收割者。收割过程中或许存在利益分配的问题,但那只是圈子内部的矛盾。
而李焕的做法,无异于直接掀翻了整张赌桌,彻底破坏了游戏规则——这在他看来,是对整个阶层的背叛。
他甚至想过,只要李焕愿意收手,他可以出让部分利益,双方未尝不能合作。
“背叛?”李焕微微挑眉,“如果你所说的‘我们’,只是那些指望房价暴涨解套的开发商,和你这样依靠高息放贷的资金方——那么,我确实不在其中。”
他语气平稳却坚定:“我不是背叛,我只是选择了站在另一边。这个市场,不能永远只为少数人的暴利服务。总要有人为大多数人做点事。更何况,满足刚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且可持续的市场。”
张恩鹤死死盯着李焕,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良久,他才讥讽道:“你觉得那些购房者会感激你吗?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榨干他们口袋的掠夺者!我研究过你的发家史,你的第一桶金不就是靠炒高房价得来的吗?现在装什么清高?”
“没错,我的第一桶金确实来自房地产,这我不否认。”李焕坦然回应,“但正因为经历过,我才更清楚无节制压榨市场的后果。你以为你在维护市场,但你维护的只是一个小圈子的利益。别忘了,世界很大,市场也很大。”
“所以,是没得谈了?”张恩鹤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焕站起身,临走前留下一句,“另外送你一句话:时代变了。”
李焕转身离去,包厢内只剩下张恩鹤一人。他面色阴沉地坐在原地,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阴鸷。
李焕离开后,杨丽华从侧门走进包厢。看到张恩鹤阴沉的脸色,她立刻明白谈判破裂了。
“他拒绝了?”杨丽华轻声问道。
“我还没提出条件,他就用一堆大道理把我教训了一通。”张恩鹤恨声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以为能拯救市场?他根本不知道市场早已无可救药!”
“但市场的反馈很糟糕,”杨丽华担忧地提醒,“已经有好几家开发商来电,暗示这个季度的回款可能会延迟。一旦回款不及时,我们就无法向投资者支付承诺的利息。”
张恩鹤庞大的资金帝国,建立在以高息吸引大量散户投资的基础上。这种模式最致命的弱点就是现金流——一旦利息支付中断,极易引发恐慌性挤兑,后果不堪设想。
沉思良久,张恩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开发商没钱,就用房子抵债!按市场价的七折收取抵押房产。”
“我们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杨丽华不解。
“找银行合作,把这些房子以原价甚至更高评估价抵押给银行,先套出现金来应急。”张恩鹤冷静地部署,“同时,向市场发布消息,将我们的投资产品年化回报率再上调五个百分点。”
“回报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二十了!这么高的利率根本不可持续,而且还会有人相信吗?”杨丽华立刻反对。
“市场从来就不是理性的,”张恩鹤冷笑一声,“只要饵够香,总会有鱼上钩。只要有源源不断的资金进来,我们就能撑过这段低谷期。”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地补充道:“即便将来真的还不起……那就不还了。”
杨丽华闻言一震,心底涌起一股寒意。她终于明白,张恩鹤压根就没打算兑现承诺。
这涉及的可是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的资金,背后是成千上万普通家庭的积蓄。这颗“金融炸弹”一旦引爆,足以将无数人拖入深渊,甚至可能引发地方性的金融地震。
当然张恩鹤依靠他强大的家世,可能从这场金融地震中脱身,可她怎么办?
事情一旦出了,总要有一个人来顶这个雷,而她这个白手套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丽华想出言相劝,毕竟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况且前期已经积累了一部分的资金,只要将这部分资金投入市场,那还是可以挽回一些的。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张恩鹤那双冰冷而决绝的眼睛,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她深知,一旦他做出了决定,就再无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