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汤药倒映着云锦的面庞，微微晃动扰乱清影，温热的滑过喉头，从内而外的苦涩，云锦被呛的咳嗽个不停，抬起手拭去眼角不经意间渗出的泪水。
“倒杯水来吧，”拒绝了秀儿递过来的果脯，云锦躺在床上像条垂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干喘气。
秀儿搀扶起云锦，小心翼翼的将茶盏递到她的唇边，“美人慢点喝。”
唇上干裂的疼痛感这才缓解了些，云锦用舌抵了下，舒服的喟叹一声。
从春到夏，从日到夜，从未不间断的汤药，云锦下定决心，她以后就是病死，难受到从床上爬不起来，也再不要喝一口这个。
临睡前喝的一大碗汤药，把云锦半夜憋醒，她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但还是在腹中下坠的肿胀感里无奈起身。
扶着床柱缓慢的刚站起来，一股湿热瞬间流出，顺着湿透了的亵裤流淌至被褥，留下大片的痕迹。
云锦眼睛瞪大，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她对自己刚才做的事情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这是……失禁了？
“不是吧，”云锦不可置信的嘟囔道，捂着肚子，试探着想要向前走下去，没想到一阵剧痛猛地传过来，从肚子开始蔓延到四肢形骸。
云锦腿一软，整个人跪到床上，疼得蜷缩起身子，大颗的泪珠混着汗液顺着苍白的面庞滑落，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手无力的垂落，不经意触碰到床下的鞋子，像握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握起，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美人您怎么了？”门外传来秀儿慌乱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莫名让云锦心安。
秀儿点燃烛火看清后，被床上景象吓退了好几步，美人正匍匐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强撑起脸看她，身下是大片的血迹，染红了所有的一切。
“来人啊！来人啊！美人要发动了！快去传太医！”秀儿猛掐自己一把回神，将头探到门外声嘶力竭的大叫着，然后赶忙冲到床边身边，颤颤巍巍的揽住正在发抖云锦。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敢肆意挪动云锦的位置，只能安慰的轻拍云锦后背，试图缓解云锦的疼痛。
吕计这边估摸着云锦也快到日期了，也是好久没有休息好，拎着药箱时刻准备着，一看到来传话的宫女，赶忙披上外衫就去砸坐婆的房门。
他毕竟是男子，女子生产过程中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还得接生婆来才行。
最先到来的吕计和坐婆早已在里面忙的脚不沾地，然后其他的太医才陆陆续续的赶过来。
毕竟是头一个龙胎，皇上第一个孩子，定是要小心谨慎护着的。
“哎，不是，这先出来的怎么是脚啊？”看起来正顺利的时候上，坐婆一阵惊呼将一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坐婆用力按压云锦的肚子，试图将孩子给推出来，她指挥道：“用力啊！”
但是云锦已经失了力，只能虚弱的躺着大喘气，头发粘腻的沾在两侧，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吕计接过他一来到就让宫女熬着的药汤递过去，安慰道：“喝吧，喝了就有力气了。”
“云美人听见没有，快点喝，喝了就有力气了，”坐婆接过药汤送到云锦面前，搀扶起她的身体，就将药汤往她嘴里灌。
“想想孩子！”
入口一阵腥甜，刺激的云锦一阵想呕，但是想想还未出世的孩子，咬牙闭着眼就大口吞了下去。
坐婆将汤碗往旁边一扔，弯下腰直接用手扒拉起来，试图将出来一只脚的孩子转过来。
疼痛再次席卷全身，云锦的手死死握住锦被，连脚趾都蜷缩起来，颤抖着惨叫出声。
秀儿一盆又一盆的将血水端出去，她第一次知道人能够流出这样多的血，像是要将整个人都流干似的，半分不肯停留。
终于，周边突然安静下来，半分声音都无了，秀儿心头一惊，赶忙丢下木盆跑回去。
刚跑过去就听到坐婆高兴的声音，“是个皇子呢！”
秀儿的心依旧高悬着，直到看到云锦才长舒一口气，她走过去伸长脖子打量小皇子，白白嫩嫩的，一点也不像别人说的红皱猴子模样。
“哇—”小皇子清脆的哭出来，坐婆抱着他小心翼翼放在云锦枕边，“美人瞧瞧，小皇子长的可真俊朗。”
云锦看着枕边软软一团，忍不住伸手想捏一把，但刚出生的孩子实在脆弱，云锦担心将孩子伤着，想捏的动作转变成了轻抚，她轻笑道：“这才刚生出来，就能够看出来俊朗了？”
坐婆笑得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那定是，皇上是天子，您也貌美非常，呦呦呦，”坐婆感叹起来，“来到亲娘身边就乖乖睡下了。”
秀儿点点头，将坐婆拉到一边，闷不吭声的塞了许多银子过去，坐婆笑得眼睛都没有了，又说了好些吉祥话才离开。
前来的太医，秀儿也都给了好些银子，只有吕计，扭扭捏捏的还不好意思收。
“吕太医，我家美人生了个皇子，是大喜之事，这是专程给您的，您就拿着吧。”
在秀儿努力的推让下，吕计才勉为其难的放进了怀里，还惺惺作态的点头。
云锦躺在秀儿更换的干净床铺上，盯着小皇子看了好一会，蛮不习惯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美人看什么呢？”秀儿好奇的贴过来，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小皇子，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压着声音问。
云锦不舍得拍拍自己肚子，纠结道：“这里乍一轻，空落落的，倒有些不习惯。”
秀儿笑得眯起眼睛，将炖好的一盅鸡汤掀开盖子，用勺子舀起放凉送到云锦唇边，担忧道：“美人这一次可是大伤了元气，半身精血都没了，可得好好养养才行。”
云锦点点头，乖巧的张开嘴，将送入口中的鸡汤咽下。
没吃两口，云锦就嚷嚷着困了，搂着孩子安稳睡下。
自始自终，皇上都没有过来看她一眼。
云锦也毫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