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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书屋 >  北雄 >   第2136章 偶遇

大唐的宗府其实就是宗正寺。

宗正寺起于曹魏,不过秦汉时宗正卿为九卿之一,这也正是后来九寺之本源。

宗府的职能就不用多说了,署理皇室属籍之外,还有管束皇亲国戚的职责,魏晋时和大理寺一样,具有勘问,刑讯,判决等职能。

五胡之乱年间政权分立,官制不一,不用细表,到了前隋时期,文皇帝杨坚设大宗正寺,管理皇室事务。

其实不光是大宗正寺,三省六部制度确立之后,九寺都在向皇室内务靠拢,九寺中的一些衙署逐渐也就演变成了专属皇家的内务部门。

比如光禄寺就管着皇家的钱粮,太常寺掌管宗庙礼仪,祭祀等事,太仆寺掌管车马等等。

宗府的权责变化不大,只是和九寺的大理寺分出了内外,大理寺卿如今属于外臣之列,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三司之一,后来人说的三司会审其中就包括大理寺。

而宗府只针对皇亲国戚,只是为了照顾宗亲的体面,不怎么会对宗亲动粗了而已,但你要是自己不要脸,宗府也就更不会给你脸,一顿杀威棒下来,打的你鬼哭狼嚎也不在话下。

唐初的宗府甚是轻省,因为皇家就那么几口人,没那么多的事务需要宗府出面。

近些年宫里渐渐齐整,外戚多了起来,却也没那么多。

能称得上一声外戚的,其实就是宫中妃嫔的直系亲属,那才多少人?

元贞四年,随着大唐平定天下,皇帝诏外戚入内城居住,之前皇城驻扎的都是皇帝亲军,和个大兵营似的。

如今六七年过去,即便几次放宽条件,皇城也没住满,空着的前隋旧邸随处可见,上元节的时候,长安百姓可以在其中随便走动歇脚。

元贞八年,皇长子李原封秦王,出宫别居。

这时皇城才算出现第一位皇帝的直系亲属,而秦王府建成还没两年,秦王就晋了储位,又回去宫中了。

说起来也挺让人无语的……

宗府的大宗正在元贞七年才确定下来,由扶风长公主李春出任,皇室人丁之单薄可见一斑。

不过长公主别看是女人,却是耿直刚强,对外戚不假辞色,就任不久,便让外戚人家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落在长公主手中。

挨了棍棒那都是轻的,惹的长公主恼火起来,管你是哪个,把你扔到朱雀大道上跪着,一天两顿鞭打,准定让你颜面扫地,一年半载不敢出门见人。

元贞九年,大宗正李春出京公干,终于让外戚们松了口气,长公主“酷烈”,有她在,大家逛街的时候都不敢昂首挺胸,这个外戚当的实在没什么滋味。

怨不得家中有实职的都不愿搬来皇城……

也正因李春的缘故,元朗这个宗正少卿虽说一年到头也不定能在宗府露几次面,可有李春在前,元少卿的名声在外戚当中那可是好的不得了,分明就是大家的“自己人”。

为此李春颇有怨念,他这个大宗正可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而是元朗“举荐”而来,如今她恶名在外,元朗却缩在后面占便宜,实在让人气恼。

所以后来见到元朗就气不打一处来,曾借切磋之名拿剑戳过元朗两次,戳的元朗痛彻心扉,之后去宗府的次数就更少了。

这厮还在心里为徐茂公掬了一把同情泪,当时还是他做的媒人,有点对不起人。

只是当时徐茂公自己乐意,倒也不能全怪他元三郎。

…………

宗府坐落于皇城北边,紧靠着宫城。

宗府占地不小,有自己的一片园林,景色很是不错,是一片清幽所在。

别看李春已经离京差不多一年了,可余威尚在,外戚们轻易不敢来宗府走动。

元朗带着从人来到宗府门前,命从人在外等候,自己则直入宗府,沿路见到他的宗府官吏多是躬身施礼,口称少卿。

心里估计都很惊讶,这位甩手掌柜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有的人甚至不认得元朗,在同僚示意下才给元朗见礼,等抬头的时候,人已经只剩下背影了。

在同僚解释之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宗府挂名,却少有理事的那位大名鼎鼎的京兆尹。

不久宗正少卿来宗府的消息便已传开,不少人赶来相见。

元少卿在宗府的好名声不是吹的,众人皆感其“德”,所以说好人不一定有多好,都是坏人衬托出来的。

“大宗正在何处理事?”

元朗稍一打问,就知道了李秀宁所在。

去年李秀宁继李春之后晋宗正寺大宗正位,又是一位以女子之身而慑府务的人物,而且比起扶风长公主来,身份更加尴尬。

这要是在外朝,朝臣断不会答应,宗府嘛……皇帝家事,也就随他去了,连督查寺的御史们也只当不见不闻。

五胡之乱过后,又经隋末战乱,大家的底线都比较宽松,更何况李破还是开国之君,有些出格之举……只要没那么出格,大家就都能容忍下来。

…………

李秀宁年后上衙也没几天,宗府事少,经过李春的“大力整顿”,外戚们也都老老实实,杂务就更少了。

李秀宁现在要办的一件大事是录下大唐各个世族的宗族谱系,这事急不得,需要徐徐图之,如今也只不过开了个头而已。

去年年末忙了一阵,主要是李破立下太子,宗庙这边要更改一些文档,还要和太常寺一道,布置一应仪轨。

李秀宁偷偷让两个女儿参与了一下,并趁机在李原面前露了一面。

弄的李原有点尴尬,也不知说什么好,没敢告诉母亲,只和父亲提了提此事。

也一如他所料,阿爷只是微微一笑,转头就说起作为长子,对弟弟妹妹要友爱一些,却也担有管教之责,不可疏怠云云。

李原心领神会,不过心里却小心的给阿爷记下了一笔账……

…………

今年年初,宗府除了上衙的属官吏员,门可罗雀。

李秀宁上衙之后就躲在宗府后面的衙房读书,她不是新官上任,在宗府任职也有三四年了,只不过去年李春出走,她顺势顶了李春的职位而已,所以不需要行那新官上任的立威之举。

今年她准备先把晋地的事情办清楚,房玄龄不说,早就打过了招呼,北边的王庆应该试着派人去通告一声了。

那里是皇帝的龙兴之地,皇帝皇后的很多旧部盘踞在那里,势力对她而言有些错综复杂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马邑郡的那些突厥降人,经过这么多年,诞生出来的突厥家族可不是一个两个,需要仔细勘察。

做好了说不定就是大功一件,在这些事务上,她确实比李春更为称职,深谋远虑之处远非李春可以相比。

有李春在的时候,她不好施展才能,也怕李春恼起来,拿剑来戳她,那可太丢脸了。

如今李春去了辽东,却让李三娘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她希望李春回来的晚些。

嗯,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难道还能重任大宗正?那原就是一位不愿受任何拘束的女子啊。

…………

元朗一路走来,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跟李三娘说话。

为此他要冒一些风险,李三娘和姐夫不清不楚,他在宗府挂名,未能掣肘李三娘也就罢了,还要跟其私话,一旦有人把闲话传到阿姐那里,怕是又要棍棒加身。

只是能探知姐夫心意的人实在太少,就算有,不论宫中的还是朝中的,他都不好前去打问。

唯独李三娘是个异数,一些在其他人面前不好说的话,在李三娘面前反而没那么多顾忌。

而且姨丈曾受恩于李三娘,一直不曾避嫌断了来往,让两家的恩怨又添了许多糊涂账,他跟李三娘说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给自己打着气,心里念叨着,苏元宰啊苏元宰,你这个人情可欠大了我告诉你。

你说的最好是实话,但凡出入太大,你等着啊姓苏的……

…………

到了宗府后面,往来的人又稀少了许多,这里颇多林木花草,和园林无异,只是开春不久,冬雪未尽,北风犹逞,依然枯枝干叶,满庭萧瑟。

两个府中官员陪着他正行间,前面远远的来了几个人。

元朗打眼望去,嘴角不由一抽,为首的那个太显眼了……

乌发高挽,金钗玄裙,外罩披风。

面如满月,体态丰盈,漫步轻摇,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便是一身的风华。

长孙大娘……

井上新桃偷颜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观音台前说香尽,燕子堂下劫后名……

观音婢。

元朗在心里给姐夫竖了个大拇指,他是真不怕姐姐跟他拼命啊。

长孙大娘他之前远远见过两次,这次却是走了个正对面。

元朗默默的停下脚步,挪到了路边,陪着他过来的两位见少卿这么识趣,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一起让路并躬身施礼。

长孙大娘不认得元朗,却早早得了消息,来到近前墩身一礼,“少卿当面,妾身这厢有礼了。”

元朗无奈的抬起头,挤出笑容拱手道:“元三见过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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