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鸵鸟大叔在谦虚中忍不住自豪：“你的眼力真不错，现在是一百五十六只。有的时候会打架，所以其中的一半我都安排了单间。”
毫无疑问，单间就是单间的鸽子笼，层层叠叠，正如人类所说，“住在犹如鸽子笼一样狭小的房间里”。
李木紫：“……”
鸵鸟大叔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有了百鸟国的支持，我想要再多养一些。
“这里的树太多了，我还想做出一片跑场，再养鸵鸟，当然鸡鸭也可以养，也不知道是砍树烧荒比较合适，还是找一片干旱一些、树木少些的平地更合适。
“母鸡啊，你的见识广、本事大，你说说看，是不是有机会让天下的鸟儿都能有这样一个家呢？”
李木紫斟酌了半天，沉声说道：
“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接下去只是要陈述一些事实，不带任何情绪倾向。”
鸵鸟大叔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接下去李木紫是要说些不中听的话。
“你这样的养鸽子的做法，”李木紫说，“我在人类那里见过很多，人类就是这样养鸽子的。”
鸵鸟大叔愕然：“不可能吧，人类为什么要那么好心养鸽子？我明白了，他们是养来杀了吃肉，我可不是要那样做。”
李木紫耐心解释：“人类养鸽子大概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杀来吃肉的。
第二种是作为信鸽，不过在信鸽死后，其中大半还是会吃肉的，算是不浪费财产，物尽其用，小半会安葬，这些是对信鸽有感情的情形。
第三种是作为宠物，养的很少，用来送信的次数也很少，主要是作为陪伴价值。
“这种养法是几乎不会杀了吃肉的，鸽子死后会安葬。也就是你的这种做法。那么请问，这对鸽子来说真的是一种足够好的做法吗？”
鸵鸟大叔震惊地说：“我其实是害了他们吗？”
李木紫按住他的手臂：“你冷静下来。”其实她也是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接下去她对鸵鸟大叔介绍的是自己去参观养鸡场的情形。
现在桃斋公司的养鸡场已经是在成熟地运转中，运转好几年了，“嫩鸡面”、“乌鸡面”口味的方便面也成批地在超市架子上贩售。
现在钱飞不是总裁了，亿万群众对于美好饮食生活的追求根本不是他有资格阻挡的，即便钱飞本人都没有这个资格，更不要说李木紫只能算是钱飞的一个朋友而已，对桃斋公司没有任何影响力。
当然，反过来她作为鸡精……鸡妖的身份，也只有钱飞身边寥寥几人知道而已，所以她如果不通知钱飞，径自前去桃斋公司的养鸡场参观，别人也没有理由见怪，可以欣然答应。
毕竟李木紫是修仙界的名宿，而且灵霄殿的那片地域又是全天下养老母鸡最正宗的地方，甚至抛开上述身份不谈，大明星级别的美女突兀开口说想要参观一个厂子，也很少会吃闭门羹。
所以李木紫主动去见识过好几次那种庞大邪恶的场面。
上千只鸡关在一排一排的笼子里，对着外面的食槽啄食，养得羽毛光洁又胖胖的，甚至笼子比鸵鸟大叔的这种鸽子笼还要干净一些……
一边回忆复述，李木紫一边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鸵鸟大叔愣了良久，低声说：“人类吃鸡肉鸽子肉，我不吃。”
李木紫说：“没错，这是本质区别。不过人类也有不吃的，我刚才说了。”
鸵鸟大叔又想了想，说：“我每天都让鸽子们自由飞翔，不会一直关在笼子里。”
李木紫沉痛地说：“人类养鸡的时候才会一直关在笼子里，养鸽子的时候也都会放飞的。鸽子也都会回来，说明他们对自己被饲养的环境很满意。”
甚至信鸽的原理就是利用鸽子寻路归巢的本能。
其实过去人类养鸡也是以走地鸡为主的，一排排笼子的养鸡场是工业革命之中兴起的新玩意。
鸵鸟大叔很急，摊手说：“就没有别的区别了？”
李木紫轻轻摇了摇头。
鸵鸟大叔挠了挠后脑，懊恼地说：“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才是为同族带来真正的幸福呢？”
李木紫缓缓地说：“有灵智的同族，无灵智的同族，需求是不一样的。”
鸵鸟大叔苦笑说：“还是人类好，他们的同族都是有灵智的，不需要修行，一生下来就有灵智。”
李木紫说：“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他们会有少量的无灵智的同族。
“比方说不满周岁的婴儿，老糊涂了的老人，青壮年之中也有一定比例的傻子。
“人类对待他们的方式，无非也就是追求好好养活着，管吃、管穿、管住，即便只是关在小房间里喝稀粥，也算是仁义到了。对婴儿会更宝贝一些，不过道理是相通的。有的是长时间关起来养着，有的是每天带出去放风。
“当然，对于同族他们不会杀了吃肉，在正常伦理之中不会。”
鸵鸟大叔沉吟说，就是说：“和养宠物是一样的？”
李木紫笑起来：“如果你把这句话对人类说，他肯定大怒，要跟你拼命。不过说到底，有灵智的存在，总有心灵上的需求，而无灵智的存在，则是温饱安全为上。所以，人类之中，当老母亲久病在床的时候，每天给她喂饭擦身的孝子并没有做错，大叔你养这些鸽子也没有做错。”
鸵鸟大叔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可是感觉很古怪，是不是？听你这么一说，我看我的这些鸽子笼也越来越觉得怪了。”
李木紫笑说：“苦恼来源于灵智。这些鸽子们都很舒服，所以我说大叔你没有做错。如果你心里觉得怪怪的，那是因为你的灵智不舒服了，你想不通。你我这些有灵智的大妖，总得找一些想通的办法，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鸵鸟大叔笑说：“那你一定是已经想通了？快为我解惑吧。”
李木紫这次没有笑，缓缓摇了摇头：
“不，我也没有想通。”
夜色中，两个大妖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李木紫的心中反复体味着这种低落感、无力感，但是也努力振作精神，因为知道前路漫漫需要上下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