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客运站公路旁，停着一辆蓝色出租车。
半开着驾驶座车门，司机叼着根烟，一边晒着太阳抠鼻孔，一边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短视频。
“诶，师傅，你就远远吊着那辆车，对，那辆红色的出租车！”刚被赶下的江海快速钻进副驾驶座，指着前边说道。
“没问题，只要钱到位，神州十号都不会跟丢。”胖子司机将鼻屎随手一弹丢到车外，左手关门，右手一拨档位，双手各动各的毫无障碍，一看就是手脚敏捷之人。
一脚油门下去，胖子司机自豪道，“小哥，你就看好了，我东城小飞龙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江海从背包里拿出在警院临走之前眼镜特意塞给他的一条华子，撕开透明包装从里面摸出一包搁在中央扶手箱。
胖子司机瞟了眼香烟的包装，嘴角压抑不住的勾了起来，话便多了些：“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挺上路子的。怎么了，前边那辆车载着你相好的？抓小三吗？”
显然胖子司机误会了江海的意思，只以为是一出挺常见的抓奸戏码，叼着根烟，手上动作倒是不慢，迅速的左右切换，将车子牢牢的锁定在K分子所在的出租车后头不远。
虽然是第一次坐车跟踪，不过江海知道得隐藏真实目的，此时听司机问来，只是愣了一下，便顺水推舟道：“对，抓小三，那家伙跟个富二代好上了。”
“富二代？”胖子司机惊讶道，心想富二代怎么可能会坐出租车，这是欺负他人胖连脑子也长肉。
他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江海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华子放在扶手上，真诚道：“飞龙哥，我刚从省城过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你了。”
一声飞龙哥，把胖子司机叫的酥麻酥麻的，这会儿连烟都没瞄上，断然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把你给跟牢了！”
“谢谢飞龙哥！不过你注意点，不要被人家发现了。车上还有两名保镖在呢？”江海玩心上来，开始瞎几把乱编了，把三名K分子按了个富二代和保镖的戏码。
吱呀一声，车子猛地一顿，车速立时慢了下来。
没等江海发问，胖子司机安慰道：“人家是富二代，指不定得有保镖跟在身边，你一个人就跟上去了？这么干多危险。我看这事你应该还没和女朋友挑明，不然也不会偷偷跟着。
“既然还没挑明，飞龙哥就提个建议，你俩就凑合着过呗。往好处想想，女朋友还是你女朋友，却不用你花钱养着。甚至她自知理亏，平日里可能还会对你好些。
“我上次载的一哥们就看得透彻。他的情况和你基本一致，他就故意不把事情捅破。然后把以前不舍得干的事情统统弄了一遍，逼着开发了花样玩法，等把人开发得差不多了再把事情亮出来，分手。
“干干脆脆，我觉得这艹作就挺不错。”
开发什么呀?
开发房地产吗？
胖子司机的一席话把江海都整迷糊了，在心中捋了捋，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不在乎，只是点头敷衍。
见江海不搭理，胖子司机便专心开车，没再随便说话。
两辆车一前一后，自客运站一路往东驶入老城区，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胖子司机忍不住，又开口道：“嘿，敢情你还有情敌呢。”
胖子司机调侃的声音，使得江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问道：“飞龙哥，你的意思是...”
胖子司机朝左前方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认得车比人还多、还准。我跟你说，前面那辆黑色大众车也是从客运站一路跟过来的。”
江海马上想到跟踪的一定是警察，或许姐夫此刻就坐在那辆车上。
如果说到时候他翩翩然出现在姐夫面前，会不会很拽？
要是姐夫刚好遇到险情，而他从天而降，会不会很吊？
年轻气盛的江海拿出原本收好的那条华子，从中又掏出一包放在扶手箱上，想想自己随后即将面临的大业，又掏出一包叠在上头。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师傅，跟着那辆黑色的车就好。”
“诶，好说好说，我说你整这么些烟干嘛呢。都是男人，我懂你的痛苦。”
胖子司机说的兴起，啪的一下拍在肚皮上，撩起衣服的下摆，露出腹部的刀疤，说道：“小兄弟，待会要是吃不住，就喊一句。我东城肥龙在东州地界也算一号人物，多的不敢说，寻常几人还是能应付的。”
“诶？你不是东城小飞龙吗？怎么又变成肥龙了？”江海转头奇怪道。
“这...这小飞龙嘛，这小飞龙嘛...”胖子司机停顿片刻，旋即快速回道，“是年轻时候的外号，现在不是多了这一身的大肉嘛，所以就改成肥龙了。你听，多有气势！”
“好外号，还能进化。”江海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闲聊间，车子缓缓变道，跟上了那辆黑色大众车。
一前：红色出租车；一中：黑色大众车；一后：蓝色出租车。三辆车行驶在路上。
黑色大众车。
车上坐满了穿着便服的正明刑侦大队的刑警。
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梦手里揣着一部厚重的对讲机，两眼发光的盯着不远处的红色出租车。
自从三年前，一跃提拔为正股级副大队长后，即使破再多的凶杀案件，他在这个位置上却也再无法寸进半分。
早先时候所说的市局最年轻的正股干部，到了如今这时日，同样烟消云散，光芒不在。
近段时间，李梦甚至起了懈怠的心思，只等着每三年一次换班的惯例，到时候按部就班跑到小所当个教导员躺平，没想到时来运转，转瞬竟接到了一项重大任务。
跟踪来东州的K分子。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处于职业瓶颈的李梦真是做梦也该笑了。对于三十岁不到就站在刑侦副大队长位置上的李梦来说，再多破获几起积案，还是凶案都不会再在他的政治生涯上加上几分。
而成功处置一起反K案件，特别是东州市，乃至东海省几十年来都未曾面临的K袭击，其所带来的收益，一定是远远超过破获十起，乃至一百起凶杀案的。
所以在他的心里，萌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跟踪吗？
难道就不能一举拿下？
李梦抬手看了眼时间，依依不舍地拿起对讲机，说道：“换你们了，迟点在清月桥碰头。”
车头一别，黑色大众车驶入与K分子所乘出租车相反的方向，后边不远处另外一辆黑色丰田车速度加快，替换了前车的跟踪位置。
而再稍远一些的，坐着江海的蓝色出租车，却是顺着黑色大众车的屁股，跟着开上了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