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号的日志，第三段，念。”
刘涵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怒意，眼神直直盯着那个王力。
王局长也换上了有些沉重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读了起来。
“立足会务保障精细，抓会后清理，物资归位，功能检查环节，清环境、保顺畅，为后续会务扫障碍，给部门形象擦镜子。”
读到一半，王局长自己都感觉尴尬，声音逐渐少了三分底气。
刘涵满是嘲弄之意地笑了一下：“科室例会之后收拾个会议室而已，不知道还以为是去联合国主持会议了。王局长，瞧瞧你带的好兵。”
王局长放下日志，尴尬中带着三分无奈，小声辩解道：“领……阿不，刘队长，我之前是搞环境的，这不是我的人。”
“一个窝里的，我看也不会有多少区别。”
王局长本想再替辩解两句，可转念一想人家刘队长都说了，心里没鬼没什么好怕，他也懒得解释了，任由刘涵发泄情绪。
“老子看来看去，整整一个礼拜就干了这么两件事，写这几句废话的时间都比干活的时间要多！灾民的救济工作不去好好做，干这种屎上雕花的活倒是很有精神，只会吃闲饭的蛀虫，给我滚蛋！”
刘涵才懒得把城府用在这些人身上，一点面子不留直接就是开骂，那王力吓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了，生怕下一秒就会被稽查部的人带走。
王局长赶紧给他递了个眼色：“没听到刘队长说什么吗，还不出去，留在这碍眼？”
对方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路。
王局长把门关上，小跑回来低声道：“刘队长，我们单位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您消消气，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也实在是政策没能跟上局势变化啊。但我跟您保证，既然兵团来了，那金陵的天就算是亮了，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要求他们整改，力求向东海的优秀同僚看齐！”
被他抬了一手东海，刘涵心里也舒服了两分，只是这种事实在让人恼火，余怒未消的他骂骂咧咧说道：“你们该庆幸金陵市长不是我，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去常河挖煤！”
王局长说了半天好话，刘涵也骂了半天，总算消停了下来。
“行了行了，拿走吧，看得我只想骂娘。”
刘涵点上一支烟，缓了几口气后说道：“说正事，叫你们自查内部腐败问题进展如何了？”
这是兵团交给金陵所有行政单位统一的命令，至于怎么执行就看当事人的“悟性”了。
有能力、想出头、有胆识的人自然会抓住机会全力帮助兵团做这件事，但显然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沉默和拖延，这事儿要是那么好办，也等不到今天。
“我们接到上级部门的指示后，立刻召开了全体会议，针对……”
“少给我念经。”刘涵一拍桌子，“说人话。”
“哎哟，对不起，习惯了，忘了您不喜欢。”王局长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赶紧说道，“刘队长，我给您说实话，阻力很大，但我已经有了进展，正在搜集证据呢。”
“慢慢查，认真查，查不明白我亲自来帮你。”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光仔推门进来，朝刘涵说道：“队长，金陵的矿业资源存在很大的问题，实际情况跟档案上有很大出入，你要不要亲自来看看审计科的伙计怎么说？”
刘涵嗤笑起来：“那是矿山的问题吗，石头堆又不是人，哪来的手脚去制造这么多问题，我看明明就是人有问题。”
光仔点了点头：“您要这么说倒也是对的，先在这问话还是直接拉回去？”
刘涵挥了挥手：“班房都关不下了，就在这审问，从简从速。”
“是。”
之所以来土管局，就是因为发现了这里存在巨大的问题。
土地规划上的猫腻还能按下不表，毕竟那可能要追溯到灾前好几年乃至十几年，但矿业资源却是一笔实打实的烂账，不知道多少人在其中内外勾结、中饱私囊。
半小时后，光仔再次来到办公室。
“队长，大概情况搞清楚了，他们利用瞒报、漏报的手段转移了大量开采所得，好几处矿藏都进行了破坏性开采，这件事不光是前任局长在打配合，上面有一整条线在拿好处，里面还牵扯了不少人命。”
“这么快就审出来了？”
“都是些坐办公室的，没什么胆量，用点手段就尿了，主要还是因为参与的人很多，这事儿轻易兜不住。”
刘涵听得直想笑，这跟常河当初的情况如出一辙。
现在很多矿石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这么大一块肉一般商人是吃不下的，必须得有当权者保驾护航。
几乎是所有地方，工程上的事都是黑白对半，既有权力寻租又有黑色势力，一般人是玩不转的。
“很多吗，多到什么程度？”
光仔想了想后说道：“我看他们那个架势，估计快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刘涵看向王局长：“听听，就你不知道，还是说你知情不报？”
王局长苦着脸说道：“我……我听说过一些风声，但真的不了解，他们那些人赚黑钱也不会主动告诉我。本来是想慢慢理清了脉络再着手调查的，实在是没来得及啊。”
刘涵冷哼一声，也懒得和对方多纠缠。
他知道这个王局长之前就是个清水部门的边缘人，很多事别人都不带他玩，他肯定是知道一些龌龊的，但出于各种顾虑不敢多管也正常。
临时点他上来也是看中他没有队伍可以站，凑合着先把这边的局面维持住，免得没人管事了群魔乱舞。
“好啊，个个都是人才。”刘涵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水，不阴不阳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天天念叨着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真糟蹋起来了那是一个比一个狠。这么大一个部门，要么在大捞特捞，要么在明哲保身，要么在混吃等死，还有的人别看他表面没什么事，恐怕那是搭不上人家的船，心里天天盼着人家带他一块捞呢，真正敢说自己对得起百姓的人还剩多少？”
“刘队长，你这么说话真的太伤人了。”王局长罕见的反驳了起来，“我们也是想把事情做好的，可是好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嘛！”
“我呸。”刘涵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啥也没干就是罪过，不敢干就老老实实把位置留给有胆子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