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尔，凯特尔，醒醒。”
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声。
金发男孩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懵懂地看向四周。
我是谁？
金发男孩拍拍睡懵的脑袋，陷入思索之中。
“哦，我是凯特尔！”
凯特尔猛地拍向面前的钢琴，这个被他趴在上面，流满口水的钢琴发出声声哀鸣。
“好了，凯特尔不要胡闹，让我们开始练习曲子。”
耳边再次传来温柔的声音。
凯特尔转头看去，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其装扮有点像家庭教师。
“哦，你是爱丽丝，我的音乐老师。”凯特尔思索道。
爱丽丝看到凯特尔呆呆的样子，生气道：“你的母亲过几日就要返回，如果你弹不好《致维多利亚》，就等着受她的惩罚吧。”
“哦，我的母亲是维多利亚！”
凯特尔猛然大喊，握起的小拳头猛地敲向琴键，悲催的钢琴再次发出哀鸣。
大喊过后，凯特尔陷入萎靡。
他要弹钢琴，弹给他的母亲听。
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做的事情，是他活着的任务。
看着钢琴谱子，凯特尔深吸一口气。
“《致维多利亚》，致我的母亲。”
凯特尔机械地敲着琴键，犹如建筑工人机械地钢钉敲进墙体。
啪嗒。
啪嗒。
啪嗒。
钢琴像工厂的机器一样，传出机械的奏鸣声。
“停停停！”
爱丽丝出声阻止道。
“弹的纰漏太多，该转弦的时候没转弦，该变奏的时候不变奏，一点情感都没有。”
“老师，我.....”凯特尔委屈地看着爱丽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许哭。”
爱丽丝打断道，语重心长地劝解：
“你的母亲最讨厌看到你哭鼻子，赶快把眼泪擦掉，要是被你姐姐看到，她又会等你母亲回来后打小报告啦。”
凯特尔用手抹干眼泪，脸上的委屈却依旧没有褪去。
“唉，起来吧。”
爱丽丝拉起凯特尔，她自己则坐下，摸着琴键。
“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你好好听，好好看。”
噔，噔噔，噔......
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婉转悠扬的钢琴声响彻整个屋子。
爱丽丝的动作优雅、美感，她闭上漂亮的碧绿眸子，一边尽情弹奏，一边享受聆听。
动人的曲子并没有打动凯特尔，他机械地看着，机械地听着。
这时，欢快的笑声从窗外传来。
凯特尔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向下看去。
他所在的位置是城堡的三楼，下面是母亲的庄园，近处是花圃和喷泉，不远处是草地，更远处的是树林和流淌的小河。
草地上，一个十五六岁的金发女孩，牵着白马来回奔跑，红色的连衣裙并没有阻碍她的速度，反而增添了几丝青春和活力。
“哦，她是我的姐姐，朱莉娅。”
凯特尔看着朱莉娅手牵白马，露出羡慕的眼神。
他不是羡慕对方能骑马，而是羡慕对方能自由地在庄园玩耍。
他从来没有玩耍过，甚至没有出过门，没有闻过草地的芬香。
他只从朱莉娅的衣服上，偷偷取下几颗混杂着泥土的断草，感受着上面的味道，仿佛自己身处草地之中。
头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柔软的泥土，不远处是清澈的河水，呼吸的空气是甜美的自由。
这是他最大的梦想，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吵闹的钢琴声让他回到现实，无奈深吸一口，入肺的空气是浑浊和腐败。
凯特尔除了钢琴之外的唯一娱乐活动，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城堡底下的地窖，轻嗅着木桶中的酒香。
这能排除他肺中污浊的空气，让他忘记一天的疲劳。
“爱丽丝小姐，有人来电话，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仆从大妈在门外说道。
“好的，马上来。”
爱丽丝快速起身，小跑离开房间，是她男朋友的来电。
每当这时，凯特尔便会拥有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他趴在窗口上，看着姐姐的欢快，听着她的笑声。
“这婊子绝对是故意的，她是在嘲笑我。”
凯特尔的心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又经过他的喉咙，理所当然地从嘴中发出。
话刚说完，凯特尔猛地捂着嘴。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他是懦弱的，怎能辱骂强大的姐姐？
今天一定是午睡时间过长，导致整个人浑浑噩噩，乱说胡话。
凯特尔拍着脑袋瓜，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
“她可以出去玩耍，我凭什么不能，我也要出去。”
凯特尔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再次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窗外。
更让他震惊的是，双腿不由自主地离开房间，走下楼梯，来到城堡的后门。
双手抬起来，打开门，右脚最先迈出门槛，然后是左脚。
他的双脚站在城堡的外面，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地。
“我做到了，我终于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城堡。”
凯特尔激动地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
“哭什么哭，赶紧跑出去玩啊。”
心底再次发出不一样的声音，凯特尔又又又一次捂着嘴巴。
他感觉此时自己的状态有点像爱丽丝老师口中的精神分裂。
“哈哈，被我发现了，我要告诉母亲。”
凯特尔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赶紧捂着嘴巴。
不对，怎么是个女声？
凯特尔回头一看，竟然是姐姐朱莉娅出现在身后。
她不是在城堡前的草地骑马吗，怎么会跑到这里？
“靠，你他娘的会瞬间移动？”
凯特尔转身指着朱莉娅大骂道。
“什么！混蛋凯特尔，你竟然敢骂我，我要告诉母亲！”
“母亲，母亲，你整天就知道母亲，该死的婊子，你们两个都是婊子。”
凯特尔已经阻止不了内心的发声，干脆破罐子破摔，由它去吧。
“你，你.....”朱莉娅气得说不出话，她是个十五岁的单纯女孩，从没听过这样的侮辱。
凯特尔看着对方气急的样子，心里一阵暗爽，脸上也露出得意。
朱莉娅见后更加生气，愤怒地冲上前，想要狠狠地教训混蛋凯特尔。
面对扑来的朱莉娅，凯特尔的身子下意识避开。
这个下意识，他从来没有过，是今天突然产生的。
以前他都会被朱莉娅按倒在地，被她狠揍一顿，但这次他躲开了。
朱莉娅前扑的动作十分用力，扑空后由于惯性，她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啊....”
朱莉娅发出凄惨的哭声，她坐在地上大声哭着，泪如雨下。
声音惊动了打电话的爱丽丝，惊动了偷吃点心的仆从大妈，惊动了巡视庄园的女管家。
三人来到城堡后门，看到哭泣的朱莉娅正指着一脸无辜的凯特尔。
女管家最先开口了，四十岁的她脸上带着威严。
“凯特尔，向你的姐姐道歉。”
凯特尔摊着说道：“她自己摔倒的，我干嘛要道歉。”
“你胡说，就是你干的。”朱莉娅狡黠地撅起嘴巴，她指着脸上摔出的伤痕，说道。
“你把我推倒在地，然后骑在我身上，用拳头打我的脸，这伤痕就是很好的证明。”
该死的婊子。
凯特尔在心中暗骂道。
仆从大妈当起和事佬，说道：“凯特尔，乖昂，去把你姐姐扶起来，道个歉，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就过去了。”
老师爱丽丝也在一旁附和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你的母亲，是吧，管家姐姐？”
爱丽丝朝女管家使了个眼色，女管家威严地嗯了一声。
凯特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的冷笑不自觉扬起。
他看着威严的女管家，和蔼的仆从大妈，温柔的音乐老师，缓缓说道：
“三位，先不提朱莉娅，我希望你们把脑子里进的水排出去，听我来分析其中的问题。”
女管家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露出不满的神色。
仆从大妈和爱丽丝老师则继续劝说凯特尔道歉。
凯特尔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年龄是十岁，我的姐姐朱莉娅是十五岁。
女性的发育阶段要早于男性，如今朱莉娅的体重是我的两倍，身高超出一个头，再加上我久居深屋，缺乏锻炼，朱莉娅经常骑马，她的身手比我灵敏，力气也超我多倍。
那么请问，三位，我有什么能力把她按倒在地，狠揍于她呢？”
凯特尔说完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有如此缜密的逻辑？
仆从大妈和老师爱丽丝听后频频点头，觉得有道理，女管家也相信了凯特尔的解释。
“可我是女孩子呀。”狡黠的朱莉娅发出致命一击。
仆从大妈开口道：“是啊，凯特尔，你是男子汉，不要计较这些，跟朱莉娅道个歉就完事。”
去你妈的男子汉！
女管家说道：“凯特尔，你是有错在先，你不应该离开城堡，我想如果你不离开城堡，朱莉娅也不会摔到在地。”
去你妈的有错在先！
她以前按着我猛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有错？
老师爱丽丝说道：“凯特尔，不管对错如何，你都要扶起你的姐姐，你要当个绅士，就跟你弹钢琴一样，要有艺术气质。”
去你妈的绅士！
凯特尔捂着眼睛，不想看到这些人丑陋的嘴脸。
同时又捂着耳朵，不想听这些人恶毒的语言。
虽然她们的口中没有一句脏话，但感觉她们的话比脏话难听一百倍。
“草..........！”
凯特尔奋力地发出一声怒吼。
他推开这些人，跑进城堡，跑上楼梯，跑回房间。
他坐在钢琴前，用力地按着琴键，钢琴发出不甘的阵阵怒吼声。
但钢琴的怒吼声并没有驱赶走耳边的喳喳声。
“我是女孩子呀。”
“你是男子汉。”
“是你有错在先。”
“要绅士，要有艺术气质。”
...........
“去你妈的艺术！！！！”
凯特尔一拳砸向空中。
这一拳是从正面发出，非常正的一拳，带着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
这一拳像是酩酊大醉后的畅快，像是香烟中提神的尼古丁，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位身穿军服的不知名教官施展出的动作。
凯特尔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段旋律，这是一首沉重激昂的曲子，仿佛是他前生所奏。
他静下心来，根据曲子的旋律，缓慢地按下琴键。
渐渐的，他的手指速度加快，并变得富有节律。
每一次按下，琴声都会响彻耳畔，驱走了那些该死的声音。
凯特尔越来越入迷，他闭上双眼，他流畅地抚摸着琴键，他已经忘记周边的一切。
他反复弹着这首曲子。
渐渐的。
他又睁开双眼，他的眼神变得明亮而又深邃。
“哦，我现在的名字是，凯特尔。”
他的嘴角向上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他仍然激情地弹着钢琴，享受现在的状态，享受学会弹钢琴的美妙。
啪啪啪！
身后传来清冷的鼓掌声。
“凯特尔，弹得很好。”
“哦，是我的母亲大人回来了。”
他停止弹奏，起身朝着母亲深深鞠一躬，仿佛是在舞台上，向台下的观众致礼。
“凯特尔，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是一个朋友教的，名为《曙光》。”
“嗯，不错，我的凯特尔长大了，学会交朋友了。”
“我最亲爱的母亲大人，我还有一个朋友教了我一招，您想看吗？”
“是吗，我的好凯特尔，真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快让我看看。”
“母亲，你过来一下，靠近我......对......再近一点.......对......”
噗嗤！
一只洁白娇小的拳头，穿透维多利亚的胸膛，从背后冒出。
拳头上附满了暴躁的规则之力，每一丝规则都是疯狂而又暴躁，让人无法直视。
维多利亚低头看着突兀出现的拳头，血顺着拳头滴答落下，
她轻轻抚摸着拳头上的鲜血，看着自己最爱的小儿子，轻声问道：
“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军体拳第一式，弓步冲拳！”
林东的目光平淡，仿佛使出普普通通的一拳。
维多利亚吃笑一声，瞳孔逐渐失去光彩，软绵绵地倒在林东身上，没有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