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的空间终于宁静下来，曲晨再一次感受到了外界的气息。
眼前一恍，自己居然已经踏足在一片昏黄的地表之上。
远方，一个白衣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你的胆识还不错！”中年男子临近，看着曲晨打量几眼微微点头。
“曲晨拜见应鲽前辈，前辈侠风义节我曾听闻石坚兄说过不少，这一次晚辈能得前辈相救摆脱危机，实在是万幸！”曲晨抱拳诚挚一拜。
“你认得石坚？”白衣中年男子略感意外。
“晚辈在蚁域之中曾与石坚有所交集……”曲晨不敢怠慢，立刻简单道出自己与石坚相识一事前后。
“原来蚁尊还点化了一个生灵！”游侠应鲽似乎有些感慨，“只是我来时匆忙，倒是没有行经刚铎皇都，否则倒是可以见到那火孩儿了。”
“我们抵达皇都时，石坚必然还在，届时前辈是否有可能考虑收容那个素人孩子？”曲晨心中一动，斟酌着问道。
“等我安置好你，会去刚铎皇都见见那个孩子。”游侠应鲽答道。
“嗯？”曲晨闻言不由一怔，“难道我们此行不是去往刚铎皇都？”
“的确不是！”应鲽微微一叹，“我受坦康之托，把你送往西极皇朝。”
“西极皇朝！？为什么？”曲晨闻言瞬间呆住。
西极皇朝！
当初跟随云离前往云氏祖地时，曾在云上城混天器灵的空间中看过一角缺失不全的深空星图，除了那大到惊人的死域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有些特别，那便是西极皇朝。
按深空星图简单注释看，那似乎是一片混乱星海，严格说应该是星系之海，所覆盖范围远超刚铎以及星图仅见的那几个皇朝多倍，那残破星图上也仅仅只是显示了一角范围。
西极皇朝与刚铎距离很远，相隔数个皇朝之遥，他万万没有想到，坦康居然特意让应鲽送自己远赴那种地方，有什么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原因，很复杂！”应鲽看着曲晨，眼中泛起一丝些怜悯之意，“北科你回不去了，甚至刚铎你也不宜再留……”
……
许久之后，曲晨呆若木鸡，心中已经彻底陷入无尽混乱。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经历与兰戈一战而侥幸大捷的北科星系，居然在自己离去这二十余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圣鸣涧远古葬地现世，引来神机殿强者觊觎，有神秘女子从中走出，然而这女修之强难以想象，其虽非诸天却最终从一众诸天强者手中逃脱，且据传还有不明强者出手相助，甚至让神机殿的一位副殿主也是受损，而圣鸣涧遗迹之中，也是发现了仙朝督天武殊神尊的遗躯和一截疑似仙朝大阵师的臂骨。
自此，神机殿派驻大量强者驻扎北科，并将矛头对准了云氏一族，云氏化阳以上族人及少部分低阶重要子嗣被尽数羁押送往仙朝，其余族人则禁锢于云氏祖星，北科天庭战院有反抗的声音传出，却遭受血腥屠戮，仅有的数百化阳在短短时间内被清算一批，如今已经不足半数尚存，甚至天庭战院都已经名存实亡。
而其中最严重的一条罪名便是，通逆！
云氏本是前朝主逆后裔，加上最近这百年间逆乱再兴风言四起，由于圣鸣涧之变而引发神机殿诸多猜想，被宣告与前朝逆乱有所勾连，这就是最大的罪，直至牵动了整个北科。
所以，如今的北科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北科，可算尽数被神机殿强者掌控，禁通流！
“那圣鸣涧走出的神秘女修到底是什么人？”曲晨心乱如麻，已经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但当初楚清就在圣鸣涧内，那个从暗墟走出的女修是她吗？
又会不会，走出的其实是凤烜再世之身？
强到可以对抗诸天！想到应鲽的描述，曲晨只觉全身一阵冰冷。
“除了神机殿副殿主辰逯神尊之外，北科没人见过！但神机殿那位副殿主在事后拟化的景象中，很多人却都是确定，那是北科初王最后的血脉，你们北科那个名为秦楚的女修。”应鲽缓缓说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曲晨脸上。
“之后，辰逯神尊将消息散出，据说两年多前，她已经在拓山皇朝域内意外遭遇另外两名神机殿诸天截杀陨落，至于她是否真的与前朝逆乱有关，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已经……”曲晨闻言如遭雷击，面色瞬间煞白。
这一刻，呼吸停顿，血脉滞流，整个世界似乎都化为一片灰暗死寂！
他曾经想象过，楚清以绝代之姿走出圣鸣涧，万众瞩目成为北科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修者，他也曾担心过那种光环加身的楚清已经让自己无法面对，声誉悬殊之下，自己甚至只能黯然远离北科……
太多可能，无数次纠结，却始终不敢去深入想象万一楚清就此消逝，自己该如何面对。
然而，现实却是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发展到了最可怕的结果。
“无论你与她在圣鸣涧经历了什么，又知道些什么，你此刻当明白，在神机殿眼中，你不但可能涉及前朝逆乱，也关系着圣鸣涧内曾经的秘密，你留在刚铎几乎没有任何生路！”应鲽看着失魂落魄的曲晨，眼神一动微微皱眉，却也没有细问。
“晚辈明白……”许久之后，曲晨木然喃喃。
他曾无数次幻想楚清能够安然走出暗墟，然而实际走出的，似乎并非楚清，而是凤烜，更是已经被神机殿中强者彻底从这世界抹除！
当年暗墟遗卵前，那就是最后诀别！
希望已经彻底破灭！
“你懂得其中利害就好！千万年前旧事重提，还祸及低修，当今仙朝如此行事的确让人不耻，只是大势如此你不得不低头，数十年前有人曾托坦康照拂于你，所以你必须活着。”不知为何，应鲽的语气似乎与之前有了一些变化。
“凤尧前辈么？”曲晨抬起无光的眼眸，这些，已经无法掀起什么波澜，只是如本能般追问了一句。
“是谁重要么？我只看你如今的表现，恐怕那人将来终究要失望的！”应鲽淡淡看了曲晨一眼，便转身看向远方，声音变得有些冷厉。
“身立纪宇之间，生死磨砺如刀，动辄斩信念碎本心，没有破天裂宇的决心，没有时空不变的意志，绝无可能走得更高更远！”
“我……”应鲽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忽然在曲晨心中炸响，这不是指责，是提点！
莫说修者，即便是凡人在世百年时间，都不知经历风雨几何，真正笑望终老者，有谁没有遗憾，但意志，是不分修者和凡人的，踏平坎坷才有可能得见曙光！
楚清已死，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楚清之外，难道没有更多需要自己继续之事？至少，地球在何方，自己还没有找到真正答案！
应鲽没有再看一眼曲晨，只是那样静静负手而立眺望远空。
“西极皇朝……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片刻之后，曲晨灰暗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明，最终重复坚毅，只是其中也多了一丝冷寂。
“你的心性不够完美，但你悟的很快！”应鲽缓缓转头，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也带着些许欣慰。
“西极，大乱之地！同样也有着无尽可能！”
“大乱之地……”曲晨深吸一口气，“那或许是一个适合我的地方！还请前辈带我前往！”
说罢，他对着应鲽深深一拜。
他这不是拜应鲽相救之恩，而是拜应鲽点拨之情，路，是要继续走下去的，而且要勇往直前！
“适合你的地方？希望真的如此！”应鲽忽然大笑一声，“我或许还应该告诉你两个名字，崀山神尊和天夷神尊！”
“崀山和天夷！多谢前辈相告，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会用到这个消息。”曲晨的眸光平静，他已经明白应鲽之意，“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们已经在路上了！”应鲽挥手，虚空如光幕般荡开，前方景象骤然一变。
浩瀚无垠的寂空，星汉耀眼，之前踏足的昏黄星陆已经消失。
“我们刚刚是在哪里？”曲晨大奇。
“那是我的原格初土，只是那还太不完善，徒具雏形的死地而已。”应鲽似有遗憾一般。
“诸天原格拟化星系，成为修行基石，独立于大纪之内，这就是诸天强大的根本，我还差的太远！”
“诸天之强在于原格，原格可以演化星系之态，难道真正的诸天强者，还能在其中演化生命不成？”曲晨心中轰然剧震。
这世间强者很多，凌日化阳都可行于寂空往来诸多星系之间，但他们其实都还是依附于天地而存。
诸天，传闻中寿元悠久甚至可达千万年之多，又有可能复苏重生再现世间，难道他们还有创生之能？
“化生！那岂非所有诸天都在追逐的终极目标……”应鲽目露奇芒，看向遥远寂空，似在回答曲晨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语。
“前辈，难道真的有人能够做到？”曲晨追问。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如果真的有人做到了，那或许只有域守！”应鲽稍稍沉默之后摇头道，眼中却露出神往之色。
“这些你就不要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你安全送走，大金七祖之前被我击退，但是危机并未解除，她还在后方尾随，另外似乎还有一个诸天强者也在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