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禾坐在车里，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
闫妈妈倒是想说话，最后还是没有说。
车七拐八拐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在一个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
老李从驾驶位绕过，第一时间给她们开了门。
闫妈妈下车，没有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
下意识转身：“宝宝，快下来吧，我们坐另一辆车。”
“……”
“宝宝？”
漂亮无神的双眸抬起，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呆滞。
难得主动的用了询问的语气：“妈妈，为什么要换车？”
闫妈妈一愣。
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动了动嘴，才小心开口：“这辆车过了年检时间了。”
“……”
就在以为闺女不会信的时候。
她点了点头，从车里下来了，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上了另外一辆不起眼的车。
闫妈妈捏着包，还想要继续解释，但是再如何解释都非常的无力和苍白。
只能干巴巴的来了一句：“妈妈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
“……嗯。”
刚刚的事情到此结束。
车缓缓驶进主道，半个小时后，驶进了宁州市精神康宁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一路弯弯绕绕的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封闭的办公室。
闫禾脚步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转身。
还没来得及开口。
“宝宝快进去吧，妈妈就在外面等你，医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怕。”
“……”
里面的医生是个笑起来格外温柔的年轻女人，看到她站着不动。
也不催促。
耐心的等着。
看着脾气很好，像是不论等多久都没有关系的样子。
闫禾最后还是进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停滞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在椅子上坐下。
微微低着头，甚至都没有要再去看医生。
“闫禾对吗？我听说过你。”
“……”
“我去听过你的音乐会，你拉的小提琴是我目前为止听过最好的。”
“……”
闫禾捏着手指的动作一顿，终于是抬头了。
像是怕她不相信，医生微笑着继续：“两年前，在F国的圣拉德礼堂，你开了一个独奏音乐会是不是？”
“……嗯。”
门外的闫妈妈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被一个电话招呼着起身了。
她朝紧闭的门望了眼。
想着面诊不会那么快结束，转身朝电梯口的方向走。
“你在这里等着。”
“是。”
而里面的医生也慢慢的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没有一上来就要剖析她的内心。
“最近失眠多吗？”
“很多。”
“那有没有吃安眠药？”
“很少。”
“不吃安眠药能够睡着吗？”
摇头。
“为什么不吃呢？这样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
“不想回答没关系，我们……”
“会变迟钝。”
“什么？”
“怕会变得迟钝。”
医生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病人有任何与众不同的想法，都是正常的。
回神之际，已经能够多少猜到一点点其中的原因了。
天之骄女，在她的人生中恐怕没有过任何一次的失误。
在众人的注视和期待下的失误是可怕的。
这一次的面诊没有聊很多。
了解了一下平时的一些症状，开了药方，说了些没什么作用的开导的话。
就结束了。
“谢谢医生。”
闫禾礼貌轻笑着起身，如果挡住无神的双眼，很难看出来不对劲。
只是这个笑容在出去，没有看见走廊上应该有的身影时。
几不可见的收敛了些。
老李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单子：“小姐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拿药。”
“妈妈呢？”
“夫人临时有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
医生站在旁边，左右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转身回了病房。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颗糖。
原本是用来哄小朋友的。
“要吃吗？”
闫禾不想吃，但是为了不浪费她的心意，还是收了：“谢谢。”
“不客气。”
怕她不舒服，医生没有在门口待很久：“我就在办公室，有事情就叫我。”
说完转身进去了。
闫禾捏着糖。
就这么低头，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着换车的原因，妈妈去了哪里，她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想着想着，脑袋一空，蓝色的糖果壳慢慢变得模糊。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荒无人烟的大沙漠。
连可见的生物都没有。
她独自站在最中间的地方，双腿深深的陷进沙子里，步履艰难，无助，沮丧。
没有一个人能来救她。
“啪嗒啪嗒……”
干燥的沙漠里，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稀缺可贵的水。
却也不是来救她的。
虽被帽檐挡着，看不清面貌，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个格外漂亮的人儿。
独自坐在椅子上，微微弓着身，神情恹恹，气息颓然，像是被抛弃的幼崽。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手臂上，却毫无知觉，好似不是从她的眼睛里出来一般。
男人皱着眉，烦不胜烦的抬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即便之前被毛毯裹得严实，看不出身形，但是他还是从那双白皙的手和小脑袋上分辨出人来。
眉头皱的更紧了。
女医生出来，刚刚转换的摄像头没来得及切回来。
就已经顾不上对面的人了。
她转身回去，再次出来的时候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蹲下。
没有开口说什么，也没有要出声安慰的意思。
只是把手上的纸巾递过去给她。
手机在她蹲下的时候，随手被丢在了地上，镜头也挡了个彻底。
屏幕上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却也没有开口打扰。
闫禾觉得超级累，人累，心也累，她控制不了自己。
在这样的情绪下，头一次让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现在是三千世界里的一个人。
而不是天上，受世人供奉的落霞神君。
眼里的泪水渐渐停止，她没有擦，抬眸：“谢谢医生。”
“不客气，有好一点吗？”
“嗯。”
闫妈妈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自家闺女红着眼眶，明显是哭过的。
“宝宝，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