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男人搂着女孩的腰，引导着她，踩着晚风翩然而舞。
暗处，沈慕祁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路边，神色恹恹。
他是来杀人的，为什么要让他看这种招人烦的画面？
成风在他身边，看着东方遥被风吹起的裙摆，许久后，他慢慢移开视线，垂眸看着脚边的杂草，一言不发。
等一支舞跳完，洛失松开搂在东方遥腰上的手，稍微后退一步，再次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阿遥，愿不愿意随我去无人之境？”
无人之境……那个入口常年被白雾包围、境内只有黑夜和星空的地方吗？
那是血族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的故土。
是东方承天在他沉睡时把他从无人之境带出，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一起去无人之境……
东方遥摇了摇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男人身上，是眷恋，也是决绝。
“洛失，我说过，我会成为一名战士，把我的生命献给朝歌。”
这是东方家灭门惨案发生以后，植根在她内心深处的愿望。
“我不可能离开朝歌基地。”东方遥一字一句道，“那是我赌上性命为之战斗的珍贵宝物。”
男人深深地凝视着她。
或许是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很快被微笑取代。
“那，在你回到朝歌基地之前，至少，让我陪你看遍这个世界的所有美景。”
这是她的愿望，在她十八岁生日那晚亲口提出的。
“阿遥，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等灾难结束，一切回归正常后，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走遍天涯海角，看尽繁花似锦。”
灾难短时间内不可能结束，那在他离开之前，先满足她十八岁时的小小愿望吧。
东方遥扬起嘴角，颔首:“好。”
两人做着对未来的约定，却好似看不到未来一般，决然而热烈。
蹲得无聊了，沈慕祁起身，拔出别在腿环上的银制匕首，道:“差不多得了，我去解决那个吸血鬼，你在这里等着。”
出发前，东方诺让他找成风获取东方遥的下落，他本不想让成风跟着一起来的，碍手碍脚让他不好发挥，但这人搬出了实验室同生共死的浅薄情谊，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等等。”要看银光乍现，成风按住沈慕祁的肩膀，哑声道，“再等等，我……”
“别等了。”躲开少年的手，沈慕祁道，“还不明白吗，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吸血鬼对人类的味道最敏感，他们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便注定会被对方发现。
只是洛失一直没有反应，倒是让他很奇怪。
他在引蛇出洞？还是……
不管了，先把人治住再说。
月光下，银色的匕首化为流光，直奔血族而去。
“叮”一声，匕首撞在看不见的空气墙上，少年借力回身跃开，躲掉了撕裂空气的无形利刃。
“嘭！”空间刃砸在废弃的建筑墙壁上，烟尘四起。
“哟？”匕首在指间挽着花儿，沈慕祁挑眉，好似发现了新鲜的猎物，语气里隐隐透出恶意的兴奋，“你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吸血鬼都要强。”
将东方遥护在身后，洛失看着眼前的少年，就像打量着没有生命的死物，毫无波动。
“实验室的小鬼？”他认出了眼前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呵，人类自以为是的产物么。”
“喂喂，你这话真是过分呐。”沈慕祁笑容未变，眼神转冷，慢慢晃悠着，走向洛失，“看来还是毒打挨少了。”
他笑容一敛，再次冲向几米之外的异族。
看着速度远胜普通人类的少年，洛失眼底轻蔑不变，抬手，无形的空间在指尖扭曲，旋转出四方的牢笼，朝着少年压下。
只要他收紧“墙壁”，少年就会像关进笼子的野狼，任他怎么扑腾，也翻不出水花。
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微妙的变化，沈慕祁没有降低自己的速度，在“牢笼”锁上的瞬间，他冷冷一笑，一刀挥出。
“撕拉——”
匕首撕裂空气，将无形的“墙壁”劈得四分五裂。
眨眼功夫，少年已至异族面前。
“要学会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知道吗？”
扔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少年握紧匕首对准男人的胸口刺下。
从沈慕祁出手到近身，一切发生在呼吸之间。
要看银制匕首就要没入男人的胸口，被洛失护在身后的东方遥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铮——”
脆响声后，空气里溅落一串血花。
沈慕祁甩落匕首上的血迹，抬眼看向敌人。
洛失抱着东方遥停在数米之外。
他的手臂被匕首划伤，因为是银制刀具，伤口并没有立刻愈合，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袖。
他放下东方遥，温声道:“阿遥，你先回马车。”
“你受伤了？”东方遥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脸色微微变了，再看看含笑瞅着他们的沈慕祁，她难得对少年生出了怒火，“闹够了没？”
别凶了，沈慕祁没放在心上，懒洋洋回:“你护着他的时候，有想过你死去的下属们吗？”
东方遥一愣，却没有退让，只是神色间多了沈慕祁看不懂的情绪:“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我杀他也是我的事，和你也无关。”沈慕祁很快接话，“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吸血鬼，可以等我杀了他以后，为他多掉几滴眼泪。”
“沈慕祁！”
“真是狂妄啊，试验品。”扣住东方遥的腕子安抚她的怒火，洛失血色的眸中有了杀意，“狂妄可不是什么好品行。”
“哟哟，生气了？”沈慕祁调转匕首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慵懒地说道，“这么自信可以从我刀下活命，你也很狂妄啊。”
少年话音落下，再次一闪而至，挥刀刺落。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家伙掳走东方遥的时候，出手伤了宁栀。
只是一刀，哪里抵得过他家宁栀受的委屈。
……
为了避免伤到东方遥，一人一血族很有默契地转移了交战场地。
两道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之中，远处的残垣断壁发出阵阵轰响，砖石四溅，烟尘乱飞。
“两个混蛋！”
东方遥骂了一句，正要追上去，被缓步走出的成风叫住，“阿遥。”
少年自阴影里走出，脚步有些踉跄，似是绝望。
“成风……”
少年轻声问道:“阿遥，你真的不在乎吗？”
东方遥直觉他现在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什么？”
“那些为了你死掉的同伴，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特别是跟着他一起来营救她的那些人。
如果知道她和那个吸血鬼两情相悦，他绝不会带着那些人来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