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年拉着离开主城区，范菁菁不停地擦眼泪，低着头一言不发。
青年松开她的手，看了眼腕表，低声道:“菁菁，我还有工作，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他急着回军团，拍拍女孩的肩膀，转身要走。
“其实我哥哥不会回来了，是吗？”女孩忽然出声，声音冰冷，不似在北堂妍面前的怯懦，“我哥哥已经死了，对吗？”
男人身子一僵，不敢回头看女孩的表情。
“我明白了。”女孩颓然松开手，转身，踉跄着走过贫民区的隔离栏，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阳光下。
……
朝歌基地的贫民区和其它基地没什么区别，环境杂乱无章，人员构成复杂，打架斗殴的事情时常发生。
女孩踩着泥泞的土地走向自己的房子。
那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60平的面积，在兄长加入征天军团之前，这个房子被贫民区的混混盯上, 隔三差五来骚扰, 后来还是看到她兄长穿着征天军团的制服回来，才有所收敛。
兄长是她生活在这个肮脏纷乱世界的唯一依靠——父母去世得早, 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为了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家，兄长才会去参加军团。
“没什么危险的, 别担心, 我们队长人特别好，对新人很照顾，危险的任务也没有带我一起。”兄长每次都这么说。
他说的次数多了，她就信了。
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呢？只是因为是哥哥, 所以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自己的难处。
而她, 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兄长的庇护，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无法收敛……
女孩捂着脸, 在大门口蹲下，呜咽恸哭。
“你哥哥已经死了。”
她哭得绝望时，耳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好似恶魔的低语，诱哄似的。
“你想替他报仇吗？”
报仇？她悚然一惊，仓促之间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女人正站在墙边，单手拈着墨镜，衣着华丽, 气质高雅, 宛如古画里的神仙一般，怜悯地注视着她。
被这么好看的的姑娘看着, 她狼狈地站起身, 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干巴巴地说道:“……让你见笑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明白。”女人走到她身边, 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柔声道, “在我面前, 你可以尽情的哭泣，没关系。”
女人的声音如此温柔, 动作充满了母性的宠溺和纵容，范菁菁呆呆看着她, 再次落下泪来。
……
情绪宣泄以后，她把女人邀请进屋子，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放下水杯，女孩局促地揉着衣角，涩声道:“我家只有白开水……”
“没关系。”女人笑笑，端起杯子，盯着杯里荡着涟漪的水，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你在那些人口中得到答案了吗？”
范菁菁低头，苦笑道:“那个队长说, 有我哥哥的消息会尽快告诉我。”
女人放下杯子，笑了笑:“或许是我冒昧了——我路过那里听到你的哭诉，觉得你有权力知道真相, 所以才跟你到了这里。”
“真相？”范菁菁疑惑。
“北堂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安抚你的情绪——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想你也明白这点，不然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女孩神色黯然:“嗯。”
“等过几日, 北堂妍就会遣人来告诉你，你哥哥的确死了。可其实她连你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因为这一次和你哥哥一起出任务的那批人，全部死了。”所以不用分清楚谁是谁，只要通知家属人没了就行。
女孩惊愕:“全、全部？”
“是，全部。”女人叹了一声，语气哀伤，“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女孩瞪大眼睛，似是呆住了。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征天军团指挥官的妹妹、也就是征天军团第一大队的队长东方遥被一只血族掳走了，在明知道不是对手的情况下，东方诺还是安排了一支队伍去营救, 结果去营救的队员全部殉职——你哥哥的任务，就是这个。”
“……”
“但是啊, 东方遥根本不需要人去救。”女人起身, 单手按在女孩的肩膀上，低头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因为，她和那只吸血鬼，是恋人。”
“恋人……”范菁菁恍然。
“是啊，恋人，很相爱的那种。所以即使那只吸血鬼在她眼前杀死了去营救她的队员，作为队长，她没有做任何反抗，选择了……”女人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见、死、不、救。”
……
从狭小的屋子里走出，女人体贴地合上大门。
在大门彻底闭合的刹那，她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和砸东西的声音。
桌子被掀倒，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杯子里她一口没碰过的水在地上溅开，落在刷着红漆的地板上，宛如鲜血。
女人勾了勾嘴角，踩着高跟鞋，优雅地避开地上的垃圾，朝贫民区外走去。
……
从废弃实验室回来后，宁栀回到了暂住的小旅馆。
沈慕祁离开了半个月，了无音讯。
听说征天军团第一队传回最近的任务消息:营救任务除了成风以外，全员殉职。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东方诺下令补贴殉职队员的家属，安排好后续事宜——被补贴的家属中，就有上次偶遇的那个叫范菁菁的女孩。
宁栀趴在休息区的桌子上，看着窗外的行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唉声叹气的？”有人在她对面坐下。
宁栀头也不抬:“担心我朋友呐。”
“沈慕祁？”那人悠悠地道，“放心，沈慕祁是紫微军团的杀人鬼，吸血鬼不是他的对手。”
宁栀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女人。
她一眼看到了她耳朵上的红宝石耳钉。
“这个——”宁栀摸出口袋里的红宝石耳环，放在桌子上，“是你的吗？”
女人拿过耳环，笑了:“我找了很久，没想到被你捡到了，谢谢。”
“不用谢。”宁栀道，“你去实验室，是为了唤醒洛失？”
“是。”对于她的敏锐，女人露出赞赏的神色，“我四年前答应过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唤醒他。”
“你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机？”
“是。”女人悠然笑道，“再等下去，他又会和东方遥失之交臂，多可惜。”
宁栀打量着女人，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但她冥思苦想许久，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压下内心的疑惑，她好奇地问道:“……你和东方家有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