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车厢内。
惨叫一声的无头伯爵茫然地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腔，巨大的慌乱像是藤蔓一样缠住了他。
“混蛋！这混蛋！”
伯爵孤零零的头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迅速蹲下身，开始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四处摸索，试图找到被宋均丢掉的钥匙。
衣柜里，那颗头置换了另一道声音。
与伯爵原本的音色不同，这道声音出奇地嘶哑难听，像绳子锯木头。
“我是提醒的。”这声音没有惯着他，缓慢地开口。
伯爵泄愤似的拽下一条胳膊，那条胳膊立在地面上如同蜘蛛一样爬行到暗门边，用力捶打被加固过的木门。
绝望的砰砰声传进老鼠的耳朵，老鼠躲在沙发下面，乐得吱吱直笑。
“我是提醒的——记得吗？你叫尊主的时候，我的头开口了。”
“可是你相信了那个混蛋。”粗哑的声音不急不缓，“你觉得我的头坏掉了。”
“你没说话！”伯爵的声音绝望地叫起来。
“那是因为这半只脑子在你头里。”粗哑的声音再次插进来，“阁下，我想那杯饮料有问题。因为你喝下了那杯饮料，所以我们一起中了幻术。”
“我当时和你一样昏昏沉沉，我可看不出问题。”
“我杀了他！”伯爵嘶哑地喊道，随后一连串脏话不停歇地从他嘴巴里冒出来。
“你们他吗的为什么不能连在一起！为什么你和你的头没办法做到思维共享呢？！”
他终于放弃了无用的捶门，那根胳膊开始在地毯上乱爬，总算摸索到了那串金属钥匙。
老鼠缩在沙发下面，竖起耳朵。
它看着伯爵乱七八糟地将钥匙塞进门锁，总算等到了粗哑声音的回答。
“你一开始不就知道吗？”那声调冷却下来，“我的所有大脑都没办法做到完全的思维共享。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从不同东西身上摘下来的！”
伯爵没有再说话了，可怕地喘息着。
五分钟后，当宋均爬进厕所开始擦拭身上沾染的灰尘，他也终于费劲地将头颅怼上了自己的脖颈。
那只独眼红得像融化的火烛，将整张脸烤得如同变形的蜡像。
“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的阁下。”粗哑的声音安慰道，“你还没有丢掉全部。”
“至少，尊主把我切了一半塞进了你的头里。这真是正确的决定。”
伯爵没有搭理诡异头，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体。
他的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哪里有半分安德烈的气息？
可是他呢？
手上装着大脑的戒指没有了，游戏boSS诡异头没有了。
就连他自己的心脏，都没有了！
伯爵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他不自觉地模拟出大口呼吸的动作，感受了一下自己诡心跳动的频率，然后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
沙发下，一截吃剩下的大腿骨横陈在地面，那是桑德斯给宋均变出来的假文明杖。
伯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没有注意到沙发下面偷听的老鼠。
“你现在能不能感知到你的头在干什么？”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尊主把你劈了两半，一半在我脑袋里，还有一半，在祂的弄臣那里。”
“你有没有向他汇报情况？”
话音刚落，空气便诡异地静默下来。
两秒钟后，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阁下，祂的弄臣只剩下一颗头，被吊在观影厅中央，仅保留说话功能。”
伯爵似乎打了个寒颤。
“您确定要我现在告诉他吗？”
“我当然可以说，下场无非就是我作为一颗无关紧要的大脑，烟灭灰飞而已。”
伯爵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阁下，那位该杀的新贵拿捏着你呢。”嘶哑的声音这次抢话很快。
“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湮灭不要紧，但是如他所言……”
“祂一定会来找你，让你和新贵一起灭亡。”
嘶哑的声音哼了哼。
“阁下，你还有底牌。大脑和大脑之间虽然不能够完全共享思维，但是，至少可以定向传递信息。”
“与其立刻去给尊主告状，不如先考虑怎么修订规则。”
“我们还有信徒可以利用，不是吗？”
“请您千万确保【信徒】万无一失。”
伯爵沉默了。
那位假“安德烈”的话还历历在耳，逼得他进退维谷。
这颗脑子很有私心，但是这点私心确确实实救了他的命。
“我不蠢。”
伯爵抓起遥控器，开始回放直播。
“我先确认一下是谁。”那只独眼危险地弯起来。
“我能知道他的目的。我知道要怎么做。”
厕所内，宋均故意把水声开得很大。
老鼠附在宋均耳朵边，叽叽咕咕地说它打听到的情报。
宋均摸摸它的脑袋，奖励它一颗杏仁。
据老鼠所说，伯爵正在回放直播。
这也意味着，宋均的身份会完全暴露。
而伯爵现在有的底牌，是那半颗他以为没有暴露的脑子、游戏设计者的身份和资源。
甚至，伯爵的心脏还在宋均手上。
“坏比，你想好没有？”
宋均拿出桃木匕首，摘下帽子。
“想好了。”他低声说，“伯爵敢这样，一定也知道我目前不敢毁掉他的心脏。”
宋均的确不敢。
让伯爵化为齑粉，在现在这个阶段来说实在过于冒险。
一来，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替代伯爵且不被发现；二来，距离火车到下一个站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必须要万无一失地保证宋乞的安全。
“如果他足够谨慎，他应该会先去厨房视察，看看厨师和男侍者是否有出什么问题。”
宋均很快地分析道。
“毕竟我是从厨房那里来的，还推了餐车。”
厕所的门被拍响了。
【信徒】在外面催促。
“喂！你好了没有！”
宋均将手搭在门上。
“老鼠，你在厨房应付一下，装像点。”
1号车厢内，伯爵包厢里的荧幕画面停在宋均出去上厕所的那一帧。
伯爵死死地盯住宋均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的脸，独眼眯成一条长缝。
然后他站起来，一把拉开房间的大门，大步穿过客厅，向厨房走去。
宋均笑了笑，猛地拉开厕所门。
下一秒。
【信徒】猛地向前扑过来，那颗头颅脱离了脖颈，向宋均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