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巨震中世界熄灭，不知多久之后，黑暗中擦亮檀香。木制地板表面泛着龙鳞的纹路，一直延伸到檀香无法照亮的虚无。
方寸的天地，对面小白老师正坐，剑置于膝头，矮几上一朵昙花已经凋谢。
陆远想起，这是当初老师传授最终一剑无尽劫的场景。当初，小白老师要求他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修士的起点，重新领悟观想法。
观想法，修炼的起点，修士最本质的特征。通过集中精神于某个外物为直观视角，对世界进行观察感悟。
那时老师问了他一个问题，观想法中，是谁在看？当时陆远无法回答。
现在，他已有所明悟。包括之前得到的云耀观想法，他此时已经意识到祖灵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面，小白意外的抬了抬眉毛：
“果然，你再次回到这里。在无穷的可能性中，你终于掷出不可能的点数。”
“你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会回到这里？”陆远问。
“不确定，所以我一直在原地等待。”
“你等了多久？”
“时间本身没有意义，我想此时的你应该有比我更深刻的理解。陆远，告诉我答案，是谁在看？”
“是识海在看。”陆远回答，“识海点亮诸天万界的智慧之光，每一个智慧生命，包括你我，皆是识海的直观视角。”
众生道衍启动后的一毫秒，陆远看尽无数人的无穷人生，过去现在和未来，他看到的是意识的本质，没有任何个体可以在识海中保持自我，就像没有任何一滴水可以在大海中区别于另一滴水，陆远几乎合道忘了自身。
幸好在无穷的人生中，他碰到老师的转世。在初生的极短时间里，婴儿和前世的连接尚未完全割裂，陆远想起自己的名字，并回到这里。
这里是时空的断点，孤立宇宙的世外，小白创造出的刹那间的永恒。
“天道点亮智慧之光，通过智慧生命塑造自身理解自身。我们是天道的眼和手，以及其他一切的机体，我们所有人，无论敌友，皆是天道的一部分。”
只是很简单的道理，听完后小白闭目沉思片刻：“和我当时的猜测差不多，谢谢你带给我答案。”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旁的无尽虚空中，檀香照亮的尽头，缓缓打开一扇门。
“去吧，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陆远起身，小白老师依旧正坐于案前，便问：“不一起看看吗？”
老师遗憾的摇头：“我已是虚无，并不存在于任何可能性当中。”
“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见到我了？”
“是，名叫季语白，父母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季语白，不错的名字。”
站在门前，陆远最后回望一眼，老师正坐于案前，一朵昙花凋谢。
。。。。。。
门后，是螺旋上升的通天高塔，陆远缓步向上，身边游荡着无数懵懂的精神，每一个精神都带着编号。
高塔的外侧，是无尽的虚空，内侧的岩壁上，镶嵌着一扇扇的门，门上同样带着编号。
当懵懂的精神找到自己的编号时，便会打开房门进入其中，并再也不会出来。
门在不断消失，又在螺旋上升中不断出现，高塔的基座在虚空中不断垮塌，又在顶端不断生长壮大。
不知走了多久，陆远找到那扇门，他深吸一口不存在的空气，推门进入。
。。。。。。
李棠本部舰队，战火焦灼，爆炸的闪光照亮旗舰奋进号的舰桥。
十八颗恒星同时坍塌，形成黑洞群将星区彻底封锁。数万弃族舰船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铺天盖地将本部舰队压缩在极小的星域内。
一只漆黑鬼爪就悬停在战场上方，笼罩周边2光年的范围，神思者的部分本体公然爬出黑洞。15分钟后鬼爪将伸到战场，抓住奋进号旗舰，把李棠从舰桥里抠出来亲手捏死——这是神思者的原话。
虽然如此绝境，李桃依旧有条不紊的指挥舰队进行反击。她确实很想放弃，但是没办法，政委不批准。
万门舰火力充沛，在极小空域中首尾相连，利用火力优势确实可以防御片刻，但火力并非无限。
舰桥万向屏亮起，叶清材上将狼狈不堪，他的舰船顶在最外围，此时已经弹尽粮绝。
“棠帅，我部能量储备耗尽，即将驶向敌舰开展跳板作战。”
就算能源打完，手上还有剑，战争修士永远不会坐以待毙。
“不批准。”李桃有气无力的回绝，“政委刚才说了，先顶住，他马上来救场。”
叶清材面露不屑：“嘁，老陆这个人，我早踏马看透了，只会口花花，他哪有本事现在过来救场？他是会做鱼，但他不会钓鱼，根本算不得英雄好汉。”
人之将死，叶清材也是开起老陆的玩笑。
李桃正在盘算怎么才能让叶清材部多撑一会，斟茶兵姜雪端着红茶走过来，她将茶托撂在李桃手边：
“呐，你的红茶，八倍奶精。”
李桃骤然回眸，死死的盯着姜雪。
姜雪呵呵一笑，隔空指了指叶清材：
“钓鱼佬你赢了，仗打完我去学钓鱼好吧。”
叶清材挠挠头：“不是，老陆？发生了什么？姜雪你被老陆鬼上身了？”
“你就当是鬼上身吧。”
姜雪把李桃按回指挥席：“这一局你坐下喝茶吧，交给我来处理。”
李桃咬着嘴唇，眼泪忽然夺目而出，她不想死，从来都不想。
在众将莫名其妙的关注中，姜雪一步迈出舰桥，身躯直面弃族舰队。她的身形很渺小，声音却在整个星区清晰可闻。
她说：“尘归尘，土归土。”
于是弃族大军数万飞船腐朽粉末，化为星际尘埃。
“你是谁！！”
足足沉默十分钟，神思者的神念咆哮这才传来，带着些许恐惧。
“我，陆远！”
留下这句话，姜雪返回舰桥。所有人目瞪口呆，李桃艰难开口：“陆远，你是不是要死了？”
只言片语毁天灭地，一般而言发挥出这种神威一定会付出巨大代价的吧。李桃担心陆远是在牺牲自己。
“你想多了。”姜雪也给自己添了杯红茶，在李桃旁边一口闷掉，“我去把神思者干掉，这家伙用一般手法弄不死。棠帅你带着舰队撤离，一会动静可能比较大。”
说完这句话，姜雪愣了好几秒，清醒时看到舰桥上所有人都在瞪着自己。她双手捂胸辩解：
“刚才那个，绝对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