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翁?”
林宇目光微凝,体内力量暗自流转。
这自称守墓人的老者,气息浑然天成,与这片源初之海仿佛融为一体,其实力深不可测。
“此乃万物起始之地,亦是终结归处。”
源翁声音平和,目光扫过林宇手中的太初剑,以及他体内隐现的道源之光,
“你能至此,身负道源印记,又触及混沌真意,倒也有缘。”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然,源初之海,非是肆意汲取之所。汝心藏戾气,身缠杀劫,若放任入内,恐污本源,引动归寂提前反噬。”
林宇眉头微蹙:
“前辈之意,是阻我入内?”
“非是阻你,而是规劝。”
源翁缓缓道,
“归寂已醒,大劫将至。此海乃最后净土,亦是希望火种。妄动,则万劫不复。”
林宇沉默片刻,抬头直视源翁:
“敢问前辈,归寂究竟为何物?此劫,又该如何渡?”
源翁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沧桑,轻叹一声:
“归寂,乃大道轮回之必然。如同生灵有生老病死,宇宙亦有成住坏空。那黑洞中的存在,不过是归寂意志的显化,是清理旧纪元的‘扫帚’。”
“至于渡劫......”
他看向林宇,
“唯有寻得‘超脱’之机,于归寂中开辟‘新源’,方能延续文明火种。否则,一切终将重归混沌,等待下一个渺茫的源初轮回。”
超脱!新源!
林宇心神震动。这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晚辈愿寻超脱之路,护火种不灭!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林宇拱手,语气诚恳而坚定。他需要源初之海的力量,来完成最后的蜕变。
源翁深深看了林宇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神魂,看到了他过往的经历,与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你的道,杀伐过重,却也刚直不阿。身负守护之责,却无称霸之心......罢了。”
源翁侧身让开一步,指向那波光粼粼的源初之海。
“源初之海,有灵。它只会认可纯粹的‘初心’与‘守护’之志。”
“你可入海一试。但能否得其认可,获得洗礼,皆看你自身造化。”
“切记,若心志不纯,引动海灵排斥,轻则道基受损,重则......身化源初养料,永世沉沦。”
林宇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
“多谢前辈。”
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毅然投向那片浩瀚无边的源初之海!
就在他触及海面的刹那。
嗡
整个源初之海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纯净的源初之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朝着他汇聚而来,瞬间将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光茧。
没有预想中磅礴力量的灌注,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洗礼与拷问!
林宇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剥离出来,投入了一条无边无际的时光长河。
他看到了自己从微末中崛起,于生死间搏杀,在背叛中坚守......
一幕幕过往,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流转。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追求与执念......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纯净的源初之光下,被无限放大,接受着最严苛的审视。
他看到自己为了力量,也曾不择手段;为了生存,也曾漠视生命;
因背叛而滋生滔天杀意;因压迫而燃起焚世怒火......
这些潜藏在心底的“杂质”,在源初之光下无所遁形,疯狂地扭曲、挣扎,试图污染那纯净的光辉。
“守护?你守护了什么?太初仙盟?还是你自身的执念?”
“超脱?不过是为了更强的力量,满足你的掌控欲!”
“归寂之下,皆为虚妄!何必挣扎?!”
心魔呓语,如同毒蛇,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
林宇的神魂在光茧中剧烈震颤,面容时而狰狞,时而痛苦,周身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那光茧的光芒也明暗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源翁立于海边,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这一步,无人可助。
就在林宇心神即将失守,被自身戾气与杂念吞噬的刹那。
他神魂最深处,那枚得自古老祭坛的道源之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充满了无私与牺牲意味的守护意志,如同定海神针,悍然爆发!
那是祭坛守护虚影残留的意志!
是为了延缓归寂,守护文明火种,甘愿自身寂灭的无上宏愿!
这股意志,与林宇内心深处,那份对故土的眷恋,对亲友的守护,以及对“生”之美好的本能向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之道,非为称霸,非为私欲!”
“纵前路荆棘,纵身死道消,亦要争那一线生机!”
“守护我想守护的,这便是我的......初心!”
林宇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所有迷茫、挣扎、戾气尽去,只剩下如源初之光般纯净而坚定的意志!
轰!
包裹他的光茧轰然破碎!
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源初之力,不再是拷问,而是如同找到了归宿般,欢快地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混沌道体在这最本初的力量洗礼下,发生着本质的跃迁!
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都在向着更完美的形态进化!
太初剑嗡鸣不止,剑身之上的混沌归源劫纹路被源初之力冲刷、改造,变得更加和谐自然,蕴含了一丝真正的“创世”道韵。
他的修为,在混沌道境巅峰的基础上,开始向着那虚无缥缈的“超脱”之境,发起了冲击!
瓶颈,开始松动!
源翁看着海中那道气息不断攀升,与源初之海愈发契合的身影,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初心未泯,守护志坚......或许,此子真能......”
他的话未说完,目光忽然一凝,猛地转头望向星海来处。
那里,一股冰冷、死寂、充满贪婪与毁灭的恐怖意志,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透层层虚空,朝着源初之海的方向,疯狂蔓延而来!
归寂存在,终究还是......嗅到了这最后净土的气息!
它,来了!
源初之海,光波荡漾。
林宇悬浮于海面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与浩瀚源初完美交融。
磅礴的创造之力洗刷着他的道基,推动着他向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发起冲击。
混沌道境巅峰的壁垒,在这最本初的力量面前,如同骄阳下的薄冰,发出细微而密集的碎裂声。
超脱之境,那凌驾于混沌之上,掌控自身命运,乃至影响大道轮回的传说领域,已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与死寂,如同亿万载玄冰凝结的潮汐,悍然撞上了这片宁静的源初星海!
星海边缘那层无形的屏障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原本温和搏动的源初星辰,光芒瞬间变得急促而黯淡,充满了恐惧与排斥。
归寂存在,来了!
它那由无数毁灭景象凝聚的模糊巨脸,穿透虚空,显化在源初星海之外。
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星海中央那片光之海洋,以及海洋上那道正在蜕变的身影。
充满了贪婪、饥渴,以及毁灭一切生机的绝对恶意!
“源初......终结......吞噬......”
混乱的意志如同风暴,冲击着这片最后的净土。
源翁脸色骤变,一直平和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终究......还是寻来了!”
他苍老的身躯挺得笔直,灰袍无风自动。
双手急速掐诀,脚下源初之海光芒大盛,无数纯净的源初之光汇聚而来,在他身前化作一道横贯星海的璀璨光墙!
“万源守护!”
光墙凝实,其上流淌着万物生发、文明起始的古老图卷,散发出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志,硬生生挡住了那归寂意志的侵蚀!
然而,归寂存在的力量太过恐怖。
那无形的归墟之力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钻凿、腐蚀着光墙。
光墙剧烈震颤,表面图卷开始变得模糊。
“林宇小友!速速醒来!”
源翁低喝一声,声音直接传入林宇心神深处,带着一丝急促。
“归寂已至,老夫撑不了太久!你必须尽快完成突破!”
此刻,林宇正处于冲击超脱的最紧要关头。
外界的剧变,源翁的传音,以及那铺天盖地涌来的归寂恶意,如同三股巨大的洪流,狠狠冲击着他的心神。
体内力量瞬间变得狂暴紊乱,刚刚松动的瓶颈再次凝固,甚至反噬之力开始涌现,道基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危急关头,林宇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灵台瞬间清明!
“归寂......源初......”
“守护......超脱......”
他脑海中闪过守护虚影的牺牲,闪过源翁的嘱托,闪过太初仙盟,闪过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所有的杂念,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最纯粹的。
突破!守护!
“给我......破!!”
他于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悟,所有的力量,连同源初之海的馈赠,尽数化作一往无前的冲击力,狠狠撞向那最后的瓶颈!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在神魂深处,彻底破碎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全身。
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跳出了既定的樊笼。视线所及,不再是简单的物质与能量,而是一条条清晰可见的大道轨迹,是构成世界的本源脉络。
心念微动,周围的源初之光便如臂指使。
一种“我即是道,道即是我”的玄妙感悟,油然而生。
超脱之境!
他,成功了!
就在林宇突破的刹那。
外界,源翁布下的万源守护光墙,在归寂存在疯狂的冲击下,终于达到了极限,轰然破碎!
“噗!”
源翁身躯剧震,脸色一白,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显然受了不轻的反噬。
那归寂存在的模糊巨脸,发出无声的狞笑,无数条漆黑的归墟触手,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过破碎的屏障,朝着源初之海,朝着刚刚突破的林宇,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源初星辰哀鸣着熄灭,光之海洋的边缘开始变得灰暗、死寂!
“孽障!休想!”
源翁强提一口气,便要燃烧残存本源,做最后阻拦。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是林宇!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已无混沌,无源初,只有一片平静的虚无,仿佛倒映着万物的终结与起始。
他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归墟触手,看着后方那狰狞的模糊巨脸,脸上无喜无悲。
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动用太初剑。
只是对着那毁灭的洪流,轻轻一按。
口中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
“定源。”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意志,以林宇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汹涌澎湃、足以湮灭大世界的归墟触手洪流,在触及这股意志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骤然凝固在虚空之中!
不是时空冻结,而是其存在的“根基”,被一股更高级的力量强行定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就连后方那模糊巨脸上狰狞的表情,也瞬间僵硬,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源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苍老的脸上充满了震撼。
言出法随!定鼎根源!
这是......真正的超脱之力!
林宇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被定住的归墟触手,以及后方那庞大的归寂存在。
“归寂,是轮回一环,而非终结一切的理由。”
他再次开口,声音如同大道纶音,响彻星空。
“此地,由我守护。”
“你,可以退了。”
话音落下,他按下的右手,轻轻向前一推。
那被定住的无数归墟触手,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轰然倒卷而回,狠狠撞在了后方那模糊的巨脸之上!
嘭!!!
巨脸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庞大的形体剧烈扭曲、荡漾,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它那冰冷的眼眸中,充满了暴怒、惊惧,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
它死死地“盯”了林宇一眼,仿佛要将他彻底记住。
随后,那庞大的形体开始缓缓后退,融入无尽的虚空黑暗之中,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归寂意志,一同潮水般退去。
星海边缘的屏障缓缓修复。
肆虐的归墟之力逐渐消散。
源初之海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是边缘处多了一些难以磨灭的灰暗痕迹。
林宇缓缓放下手,周身那超脱的气息也渐渐内敛,变得平凡朴实。
他转身,看向气息萎靡的源翁,微微躬身:
“前辈,幸不辱命。”
源翁看着眼前这气息平凡,却已真正屹立于大道之巅的年轻人。
良久,才复杂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片源初之海,这片最后的火种......未来,或许真的要托付于你了。”
林宇望向那浩瀚的光之海洋,目光深邃。
超脱,并非终点。
守护源初,延续文明,抗衡归寂......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但他的眼中,已无迷茫。
唯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