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安在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并没有展现出盛气凌人的姿态，反而情真意切，分外的感人。旁边的三个人都听的呆住了。愣愣的看着谢安，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大家喝了点酒，但啤酒这玩儿不太上头，大体上都保持着相当的清醒，倒是不存在避讳酒精过度做出错误决定的事情。
不过，毕竟事关重大，谢安也不催促，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凌雁秋的回答。
廖勇也很紧张的看着凌雁秋。在他心里，听了谢安和宋玉的一番吐露，大体上是同意了。但这事儿还需要领导点头才行。
至于宋玉，虽然在埋头喝酒，表面上十分淡定的样子。但心里却罕见的出现了不小的涟漪。
这对宋玉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冷面杀手，早早的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稳健心态。曾经在国外战乱之地的时候，她甚至为了狙击一个人，趴在臭水沟里一天一夜不合眼，不睡觉，身体动都不动一下。
这般的心态和耐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但是在此刻，她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心态出现了波动。
她曾经的想法无非是为了活着，或者为了完成某个重要的任务，譬如杀个人。除此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更没有太考虑自己的未来，甚至都没去考虑任务的成败。只想把当下的事情做到极致。
如今，宋玉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生活了。
为了不犯错，想善终，想上岸。
一旦想的太多，心思就不纯粹了。
人的力量，意志也没有那么的坚定。
凡事有得必有失。
咕噜。
凌雁秋面对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端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酒。前前后后的把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才开口：“这样，我明天给你们答复。如何？”
哗啦！
谢安主动给凌雁秋倒了杯酒，欣然同意：“当然。此事关系重大。合该如此。若是凌局答应的太快，我反而心里没底了。谨慎些是好的。”
谢安说的真心实意，没有任何矫揉造作。
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凌雁秋 一口答应下来。谢安反而会觉得凌雁秋行事过于草率，欠缺考虑。不该是做大事的模样。
如果换个角度，把自己当成是凌雁秋的话。 谢安感觉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光听谢安和宋玉的一面之词，终究不能完全相信。还需要侧面调查佐证一番，若是佐证出来的东西没有太大出入。那才可以答应。
谢安完全理解。
宋玉也表示了十足的理解，“合该如此。”
凌雁秋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多谢你们的理解。宋玉，那就劳烦你把调查到的关于陈艳茹的把柄，说出来大家听听吧。”
宋玉和谢安都敏锐的意识到：凌雁秋都这般开口了，那就意味着她心里基本上同意了，只是需要佐证一番。
成年人说话做事，有时候不需要太过的明确，都是点道为止。给双方留有余地，不至于把事情一口说死。
两个人交换了一番眼神，随后宋玉从随身携带的托特包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凌雁秋，“都在这里，从周立口中逼问出来的，你看看。”
“好。”
凌雁秋也不含糊，接过文件仔细的翻阅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凌雁秋的表情还很淡定，随着阅读的深入，表情就越发的凝固了。待得看完全部的文件信息，凌雁秋的面色十分凝重。
谢安和廖勇这两个还不知情的人，此刻看到凌雁秋的目光，心头都生出不好的感觉来。
廖勇忍不住问道：“凌局，什么个情况？”
“你自己看。”凌雁秋并未直接言明，而是把文件交给廖勇。廖勇拿过文件一看，脸色也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最后剩下的谢安不淡定了。
要说谢安没点子着急，那不现实。不过现在两位警方的大佬都在场，理当他们先看了再说。否则要显得不礼貌了。
好在廖勇看完之后立刻就把文件递给谢安，“谢安，你看看。”
嗯。
谢安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从廖勇和凌雁秋的表情上来看，谢安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早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完文件的所有信息之后，谢安仍旧感到万分的诧异。
撇开之前宋玉给自己看的信息，这文件上多了一个最核心的信息；
第一，陈艳茹手中握着周立杀死张文海的证据，这是没错的。周立在被严刑拷问的过程中已经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完全符合叶落之前提供的口供。
第二，也是最最核心的。那就是按照周立的阐述，他杀张文海这个行动，是受到陈艳茹指使的。而且，周立还有这个录音。
录音……
这两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谢安。
说起来有点可怕。
那个时候，张文还是顶尖级的操盘手，而陈艳茹可是张文海的情人啊。根据当时的新闻报道来看，张文海和陈艳茹当时还很恩爱，被人们热议追捧。得到无数人的羡慕，都是一对鸳鸯。
不想，这个女人如此狠毒。
竟然指使周立去杀了张文海。
太恶毒了。
难怪凌雁秋和廖勇看了这其中的信息后，会感到如此震惊 。
人心险恶啊。
用爱情作为工具，谋取利益。
这样的行为，无疑在破坏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令人发指，胆战心惊。
愣神许久，谢安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文件，问宋玉：“这份录音可拿到了？”
宋玉道：“暂时还没，但我的人已经去拿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可以拿到手。如果周立没说谎的话。”
谢安微微点头，没再多说了。心头也多了几分忐忑。
谢安的想法非常简单，如果自己能够拿到这份录音的话，那么明晚和陈艳茹吃饭就很有把握了。
关键在这录音。
如今这份录音并未拿到手，对谢安来说，难免会感到几分不踏实。
凌雁秋这时候问了句，“你审问周立的时候，可有什么信息补充的？”
文件上记录的信息，也只是一个大概，并不算太过详细。
作为警方大佬的凌雁秋，很清楚任何一个细节都非常的重要。
于是，宋玉补充道：“按照周立的说法，这份录音是陈艳茹和周立的对话。陈艳茹有暗示周立。但也只是暗示，能不能作为警方的实际证据，我还不确定。需要 拿到录音才知道。”
凌雁秋表示：“嗯。拿到录音的时候，你转发给我听听。我让技术辨别一下。如果能用，那无疑是最好的。如果不能用。那就由谢安拿过去当面威胁一番陈艳茹，这肯定是有效果的。”
宋玉道：“是这样。不过我意识到陈艳茹这女人的反侦查能力非常强，未必会留下有效的实证录音。一切等拿到录音再说。”
凌雁秋欣然同意，“行，那就一切等拿到录音再说。”
四个人敲定了接下来的诸多计划，然后宣告结束。谢安也很利索的买了单，正打算离开。刚没走出几步就被凌雁秋叫住。
谢安只好凑了过去，低声道：“凌局，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凌雁秋权衡再三，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对于刚刚宋玉讲述的一切信息，你有没有把握？”
谢安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凌局你都这么问了，我也和你交个底。我和宋玉相处的时间也不久了，宋玉不是一个说谎的人。也没有必要。但你要我说是否有把握，我还真无法百分百的确定。毕竟她的经历都在国外战乱之地。我没有亲眼见到。但看人嘛，除了自己，谁又能说知道其他人百分百的人生呢。这方面凌局比我成熟。”
见谢安这般说辞，凌雁秋微微点头。
的确如此。
除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百分百的知道之外。
其他人，谁又能知道全部呢？
即便是父子兄弟之间，也是如此。毕竟不可能一辈子任何时间都待在一起。
若是谢安说的太过大包大揽，凌雁秋反而会感到心慌不淡定。但谢安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凌雁秋心中反而踏实了很多。
权衡再三，凌雁秋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道：“我也和你交个底。我需要回去查一下宋玉的身份和档案。她在国外的事情，我不管。但只要她在国内没有特别大的案底，这个线人我同意了。”
听闻这话，谢安心中松了口大气。
合该如此。
“凌局做事周到体贴，得当稳妥。我没问题。”
凌雁秋微微道：“嗯，我给你交个底，是不想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要因为我的决定，而生出什么嫌隙来。”
“我知道的。”
“行了， 你们一天奔波也辛苦了，早点回去吧。对了，替我向宋玉说一声感谢。她的确太强了。”
“好。”
告别了凌雁秋，谢安整个人都是轻松的。走到宋玉车边的时候，宋玉发现谢安心情很好，便忍不住的问了起来，“谢安，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谢安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一方面代表凌雁秋向宋玉表达感谢，另外也说明了凌雁秋的想法。
宋玉听完之后，脸上露出很释然的笑容。
虽然笑容不算夸张，但是非常的灿烂。
谢安能够感觉出来，宋玉此刻整个人非常的放松，很罕见的舒服。
鉴于此，谢安也受到了莫名的感染，跟着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凝视着，轻轻的笑着。
在夜色下，月光里，显得分外迷醉。
谢安还很少这么的轻松过。自从谢安发现自己的生命所剩不多之后，谢安一直都活在非常沉痛和压抑的情绪之中。纵然他的心理素质非常的强大，但也无法排除体内的那份压抑。
倒是现在，感到无比的放松。感觉整个世界都变的放松了下来。
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是那么的明媚，灿烂。
无法想象的美好。
过了好一阵子，谢安才开口问：“所以，你在国内到底有没有案底啊？”
对于这件事，谢安心里还真的拿捏不准。
毕竟宋玉曾经跟着九爷的，九爷虽然厉害，人也没什么问题。但九爷曾经可是和海工会干过架的，最后还输了。保不齐中间就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极有可能，宋玉也下水了。
谢安心中没底，还是需要了解一番。
不想，宋玉给出了一个让谢安十分震惊的答案，“我在国内没有案底。虽然我是做了一些事情，但隐秘。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的玩法很高端，寻常的侦查手段，对我没用。”
嘶。
谢安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竖起大拇指。
是真的佩服了。
谢安何尝不知道，宋玉说出这句话，就 意味着凌雁秋不可能调查出什么不好的信息了。明天肯定是通过的。把宋玉发展为线人这件事，没问题了。
至于宋玉曾经在国外做了什么，杀了多少人。谢安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战乱之地，本来就非常的混乱，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
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
“那就早点回去吧。对了，我来找个代驾。酒驾可是犯法的，要是被抓了。你就有案底了。”谢安拿出手机，很贴切的给宋玉叫了个代驾来。
宋玉整个人都笑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是令人上头。
过不多时，代驾骑着折叠式的小电瓶车来了，载着两个人回到了宋玉的办公厂房。
谢安也没着急离开，而是跟着宋玉到了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静静等待着阿刀去拿周立的录音。
这份录音对谢安来说可是太重要了。
如果不拿到手的话，谢安感觉今晚都要睡不着觉。脑海中想到陈艳茹如此恶毒的女人，明天的吃饭……压力太大了。还得有点底牌才行。
宋玉仿佛看出了谢安的忧虑，便主动给谢安泡茶，轻声细语道：“你放心，我之前虽然没直接见到周立，但是在场外指挥。情况我都知道了。周立说的话，大体上没问题。录音的事情多半也是真的。有阿刀亲自出马，不会出问题。稍等片刻就是了。”
谢安接过茶杯，轻轻的抿了口茶，道：“嗯，你办事我放心。”
要说 压力，肯定有的。但要说多大也不至于。
宋玉和谢安寒暄两句，随后开口道：“谢安，今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了。”
谢安知道宋玉说的是什么，苦笑道：“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宋玉道：“不过此事……只怕九爷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你明白吧？”
谢安愣了一下，转过头来愣愣的打量了一番宋玉。
九爷有想法？
脑袋稍许转溜溜一下，谢安立刻就明白过来其中的关键：在九爷看来，宋玉一直都是九爷的人，被九爷看作是心腹中的心腹。这份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的。甚至九爷胆敢继续通过谢安和海工会掰手腕。就是因为有宋玉这张王牌。
九爷宋玉这王牌交给谢安使用，那是对谢安的信任，也是对宋玉的信任。但这并不意味着宋玉就是谢安的人。
如今谢安和宋玉走的太近，甚至开始干涉宋玉的人生。若是九爷知道了，心中自然会对谢安有想法。
细思极恐。
谢安继续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考虑：九爷把宋玉调配在谢安身边，除了帮衬谢安，重振宋祠之外。未必就没有存了监视谢安的意思在。如今谢安这么做，无疑是打破了这份平衡。
这就很可怕了。
一个全新的问题出现在谢安脑海中。
在这之前，谢安可没这么想过。
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