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外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刘东和张晓睿坐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手里各自拿着一串刚买的烤肉,饶有兴致地看着市场门口的动静。
“你看那个光头,刚才追得最凶的那个,现在脸都气绿了。”张晓睿咬了一口肉串,含糊不清地笑道,之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
刘东嘴里叼着竹签,眼神懒洋洋地扫过去。只见阮昌胜带着他那帮人从市场里冲了出来,个个灰头土脸,像是一群无头苍蝇。阮昌胜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站在市场门口,对着手下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搜,给我把周围都翻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阮昌胜咆哮着,一脚踹翻了旁边一个华国人的水果摊。
水果摊老板涨红着脸喊道:“你干嘛踹我摊子,我招你惹你了?”
阮昌胜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老板的脸。他身后的手下呼啦啦围了上来,一个个怒目而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水果摊老板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人,原本挺直的腰杆瞬间就蔫了,这帮越南佬平时有黑手党撑腰,总是欺负华国人,老实做生意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阮昌胜手底下的人四散开来继续搜查。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人就在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悠哉游哉地吃着烤串。
“老大,没……没找到。”
阿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额头上全是汗,“翻遍了整个市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阮昌胜暴跳如雷,一把揪住旁边一个负责盯梢的手下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们不是说他们进了市场就再没出来吗?人呢?难道飞了不成!”
那个手下被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老大……我们……我们真的守好了所有出口……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溜走的……”
“给我查,去查他们住的地方!”
阮昌胜一把将人甩在地上,眼神凶狠地环视四周,“我就不信他们能凭空消失,肯定还要回去住!”
手下们不敢怠慢,连忙通过电话四处打听。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汇报道:“老大,查到了。他们之前登记住的地方是附近的青年派馆。”
阮昌胜眼神一凝:“青年旅馆?确定吗?”
“确定,”小头目点头如捣蒜,“不过……不过在那边盯着的兄弟说,没看到他们两个人回去。”
“什么?”阮昌胜重重地哼了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没回去?难道他们还能未卜先知?”
他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眼神闪烁不定。最终,他咬牙切齿地下令:“告诉盯着旅馆的人,给我盯紧了,眼睛都放亮点,只要那两个人一回去,马上报告!”
说完,他不再停留,领着一帮垂头丧气的手下,急匆匆地朝着他们自己的老巢方向赶去,显然是要去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了。
看着阮昌胜等人远去的背影,刘东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油渍,站起身来。
“走吧,”他轻声对张晓睿说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旅馆先不要回去了,换一个地方住下,我去看看他们住在哪。”
张晓睿也跟着站起来,警惕地问道:“那我怎么找你?”
刘东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投向远处的街角,淡淡地说道:“晚上十二点,就在这棵树底下等我,我带你去会会这帮越南佬,免得他们像苍蝇一样甩也甩不掉。”
阮昌胜一行人虽然凶神恶煞,但在刘东眼里,他们的警惕性几乎等于零。刘东甚至不需要刻意隐藏身形,只是保持着百米的距离缀在他们身后。
阮昌胜一边走还一边气急败坏地用越南语咒骂,全然不知自己正把真正的麻烦往老巢引。十几分钟后,这帮人骂骂咧咧地拐进街边,钻进了一个废弃的二层仓库。
刘东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他们进去后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他环顾四周,仓库后面是一片破败的平房,窗户黑洞洞的,显然住的人不多。
他走到仓库围墙边,助跑双手在墙头上一搭,便如灵猿般轻巧地翻了过去。
落地无声。
眼前的仓库很大,虽然破旧但结构坚固,是个二层楼。刘东绕到侧面,借着几处凸起的砖石,三两下便攀爬到了二楼。
二楼的窗户大多被木板封死,但也有几扇破窗开着通风,刘东听了听二楼没什么动静,便低头钻了进去。
二楼空荡荡的,只有些废弃的木箱和满地的灰尘。刘东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摸到楼梯口,向下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手下正围在阮昌胜身边,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瓦西里这次为什么不管了?听说上次那个被打死的华国间谍,克格勃不是给了瓦西里很多好处么,怎么这次连面都不露?”
听到这话,刘东原本平静的眸子瞬间一缩,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华国间谍?难道他们说的是二铁子?
他的拳头悄然攥紧,二铁子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果真的是他,这里面还有黑手党瓦西里的影子。
楼下传来阮昌胜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奶奶的,瓦西里说去见重要的人,根本没搭理我,那帮俄国佬现在是见钱眼开,不给他们看得见的好处是不会动手的。”
刘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他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听着下面的动静,眼神变得愈发冰冷锐利。
阮昌胜还没开口,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凶悍神色的汉子就烦躁地踢翻了脚边的木箱,木箱滚出去老远,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引得众人都朝他看去。
那壮汉瞪着眼睛,满脸横肉抖了抖,声音透着一股狠劲:“大哥,咱们这次自己动手,可得把计划做得周全点。上次那个华国间谍打伤了咱们七八个兄弟,这次又伤了四五个,咱们的人手本来就紧,再这么消耗下去,以后还怎么在莫斯科混?”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手下们都纷纷附和,脸上都带着几分后怕和担忧。上次那个华国间谍的身手实在太厉害了,他们这么多人围上去,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被对方打伤了不少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阮昌胜听着手下们的议论,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的神色,反而嘿嘿一笑,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众人,眼神里透着一股阴狠。
“跟他们动什么手?”
阮昌胜冷笑一声,语气轻蔑地说道,“我又搞了几支枪,到时候分下去,直接一阵乱枪打死就行了。现在莫斯科这么乱,死两个华国人谁会管?咱们只要把现场处理干净,把尸体往荒郊野岭一扔,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找得到咱们?”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说了,上次那个华国间谍是有点本事,但这次咱们有了准备,提前埋伏好,等他们一出现,就直接开枪,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枪,还怕对付不了他们?”
阮昌胜的话让手下们原本担忧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其中一个手下恶狠狠地说道:“大哥说得对,咱们有枪,怕什么?直接打死他们算了,省得麻烦。”
“没错,就这么办!”另一个手下也附和道,“咱们到时候先把埋伏安排好,等他们出现,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阮昌胜看着手下们重新燃起的斗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掐灭,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气:“好,那就这么定了。咱们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这时候阮昌胜手下从外面带回酒菜,他们在底下吆五喝六地喝起酒,刘东也悄悄的从窗户翻出去回到了街上。
莫斯科晚上的天气还是很热,刘东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心头一动又转回了市场,烟摊老板还没有收摊正在闭目养神。
刘东拿起一盒烟扔下钱,借着和老板借火的时候悄声说道“我需要一份莫斯科重要研究所和军工企业的分布图,要尽快帮我搞到”。
“嗯,明天这个时间来取”老板轻哼了一声说道,然后又坐在那根本没再瞅刘东一眼。
街道上还残留着白日的喧嚣余温,混杂着劣质酒精、汽油和不知名香料的气味。几个醉汉倚在墙角含糊地哼着歌,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很快又消失在迷宫般的街巷里。
刘东找个地方吃了口饭,总觉得有些头大。这次莫斯科之行完全是接替二铁子的任务,但是现在二铁子牺牲了,他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一无所知,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半夜的时候,刘东站在约定的地方,背靠着一棵树,指尖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像一只沉默的独眼。
脚步声由远及近,张晓睿的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看见刘东,眼睛一亮,几步窜到跟前,“怎么样?是不是……找到他们老巢了?”
刘东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目光在张晓睿年轻的、充满锐气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是,找到了。”
张晓睿嘴角一咧,拳头下意识握紧,“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需要怎么布置?我观察过了,附近几条街的路线……”
“晓睿。”
刘东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让张晓睿的话戛然而止。
刘东往前踏了半步,他直视着张晓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今晚要做好杀人的准备。”
街上忽然静得可怕。远处醉汉的呓语、隐约的车声,都像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张晓睿心里一紧,但还是平静的说“好,我听你的”。
从小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张晓睿知道,杀人是自己必须越过去的一道门槛,当年考上军校的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入了军情局的门槛。
军校训练场上的靶子是无声的纸片,演习中的对抗是精心设计的流程。她曾经以为的战斗,是谋略、是勇气、是扞卫。却从不知道是如此赤裸,近距离地“剥夺生命”。
张晓睿此刻才真正触摸到这把刀刃最沉、最钝、也最冰凉的那一面——它终将染血,可能是别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刘东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很低:“跟我来,先认认路,看看地形。阮昌胜那边人多,有枪,我们不能硬碰。”
仓库离得不远,隐在两条街外的一片厂区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刘东带着张晓睿绕到仓库背面,轻车熟路地翻上了二楼那扇虚掩的窗户。
没想到刚一进去,还没等张晓睿适应这昏暗,前方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影晃了出来,个子不高,一只手正忙着提裤子,显然刚从厕所里出来。
那人抬头,睡眼惺忪的目光恰好与刘东对了个正着。他眼睛骤然睁大,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结滚动,一声惊呼眼看就要冲破喉咙——
电光石火间,刘东动了。
他像一头猎豹,弓身、蹬地、前扑,整套动作没有半分拖沓,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几乎是那人嘴角刚张开时,刘东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对方下颌,五指收紧,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同时借着前冲的力道,将他整个人一下按在墙壁上。
那人提裤子的手松开了,裤子滑到脚踝,徒劳地挥舞双臂想要挣扎。但刘东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右手一记手刀正砸在他的颈脉上。
“呃——”
一声被闷在喉咙深处的痛哼。那人所有的力气随着这记重击被瞬间抽空,双眼翻白,挣扎的动作彻底停止。
刘东保持着压制,直到确认对方完全失去意识,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才缓缓松开左手。
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快到张晓睿只来得及看清刘东扑出去的身影和那干脆利落的一击。
刘东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将那人的裤腰带抽出来反绑住他的双手,又脱下他臭哄哄的袜子,团了团塞进他嘴里。做完这一切,他才将人扛在肩上一直朝走廊最深处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