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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初步成功给了起义军前所未有的信心,但冰冷的模拟数据与复杂残酷的现实世界之间,终究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亟待用实践去跨越。

在路南方、薛景星等人的全力支持下,水淼带领着她的科研团队,携带着在无菌环境中初步扩繁成功的S6xjx2089菌种,在特战小队护卫下,搭乘经过伪装的科考舰,秘密跃迁前往那片寄托着未来、却也满目疮痍的c3星系。

星舰尚未完全进入星系外围,但通过巨大的观测舷窗,那场生态灾难的可怕后果已扑面而来。视线所及,不再是记忆中那片点缀着绿色和琥珀色的繁荣星域。

曾经,这里是联邦的“金色粮仓”,丰收时节,往来如织的运输舰几乎能组成一条环绕行星的璀璨光带,其繁忙景象冠绝联邦。然而现在,死寂是唯一的主题。

如今看到的一个个星球,都被一种病态的灰黄色雾霭笼罩,呈现出不祥的浑浊暗色。星球轨道附近,漂浮着大量扭曲的金属残骸——那是废弃的太空站碎片、失去动力的货运飞船残壳、以及各种无法辨认来源的太空垃圾,它们如同环绕墓地的苍白花环,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崩溃与逃亡。

“以前……以前一直拼命想着要逃离这个地方,总觉得这里土气,一心向往中域繁华的都市霓虹……”随行的研究员中,一位出身c3星系的研究员喃喃自语,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冰冷的舷窗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眼中倒映着故乡死去的模样。自从逃离之后,这是他第一次重返故乡,知道c3星系已经成为了整个联邦的“死海”,但是真的亲眼见到了,巨大的冲击还是让这个漂泊在外的游子泪流满面。

“可现在……现在连家都没了……它甚至不再像一颗星球,更像……更像一具漂浮在太空中的巨大尸骸……”低低的啜泣声难以抑制地响起,即便那些非c3出身的人,也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和同伴深切的悲恸所感染,心情沉重得仿佛被星系的引力场捕获,压抑得难以呼吸。

水淼静静地站在众人身后,同样凝视着窗外那片破碎的山河。“唉……”她叹了一口气,他们想家了好歹还能重建家园,但是她呢?能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都是未知的了,寿命好像没有尽头,但是却成为了宇宙的流浪者。

摇摇头,挥去脑海中悲观的想法,眼神也变得近乎凝固的肃穆和愈发坚定。“记录当前位置环境参数。”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打破了悲伤的沉默,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现实。“我们不是来凭吊的。我们是来让这里起死回生,再次成为家园的。”

星舰调整姿态,向着那颗被厚重毒雾笼罩的母星,坚定地驶去。穿越浑浊的大气层时,舰体因剧烈摩擦而震动,窗外是令人不安的、混合着锈红与灰褐的永恒黄昏。

他们选择的试验区域是c3星系第三行星上一块相对独立的小型盆地。遥感探测显示,这里曾是一条丰沛河流的入海口,孕育过流域的文明。

如今,只剩下一条巨大、干涸、龟裂的伤疤般的河床,土壤被渗入的有毒化学物质染成诡异的荧光绿和污浊的紫色。洼地里积存着粘稠、散发着刺鼻硫磺与腐臭味的淤泥。

即使穿着最高等级的密封防护服,那股仿佛能腐蚀灵魂的味道似乎也能穿透进来。空气因高浓度污染物而扭曲视线,目之所及,是一片无边死寂的、令人绝望的昏黄。

投放过程紧张而有序,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特制的播撒无人机群从移动实验站的发射舱鱼贯而出,它们低空掠过这片死寂的土地,底盘下的喷口均匀地洒下包裹着S6xjx2089菌种的专用营养基。

那些微小的、承载着希望的褐色颗粒,悄然没入有毒的土壤和淤泥之中。紧接着,工程机器人将无数监测探头深深打入地下、插入残存的有毒水洼,编织起一张严密的数据监测网络。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水淼和她的团队驻扎在严密封锁、内部空气循环过滤的移动实验站里,日夜不停地盯着屏幕上源源不断传回的数据流。

每一个参数的微小跳动,每一条曲线的细微波动,都紧紧牵扯着所有人的心弦和呼吸。但是奇迹并未在众人殷切的期望中降临。

接连三个月,无论他们调整营养基的配方比例,改变投放的频率和剂量,甚至尝试激活菌种的不同代谢路径,监测数据在短暂而令人心跳加速的波动后,最终都残忍地归于一条绝望的直线,所有投放的菌种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恶劣的环境吞噬、灭活,未能形成有效的菌落。

实验室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失败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

“不要丧气!”水淼的声音在沉寂的实验室里响起,虽然带着疲惫,却依旧清晰坚定,“我们的工作本质就是不断试错!如果一千种可能中只有一种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必须有试错九百九十九次的觉悟和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写满沮丧的脸庞,命令道:“分析第377次失败数据,调整c\/N比和微量元素添加方案。准备第378次实验!”

这种屡败屡战的坚持,持续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直到又一次看似寻常的投放之后,在所有人几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日子里,监测屏幕上的数据曲线,第一次没有在攀升后陡然跌落,而是稳定地保持在一个缓慢但持续上升的轨道上!

“等等……你们看!”一名研究员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扭曲。

数据显示,目标区域土壤表层的几种关键剧毒化合物浓度,出现了断崖式下跌,其下降速率远远超出了任何已知的自然降解过程!

但是经历了太多次实验“狼来了”的戏耍,这一次,没有人敢欢呼。大家死死盯着屏幕,攥紧了拳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惊散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好转迹象,害怕它又是环境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然而,在众人的期望中,希望这一次真正的扎下了根。后续数据表明,菌种非但没有死亡,反而开始适应环境,菌落生物量指数开始强劲增长,代谢活性显着提升!

紧接着,一台布置在边缘洼地的高倍环境摄像机,捕捉到了足以载入史册的震撼一幕:在那片曾经只有死亡和黏稠污染物的黑色边缘,竟然星星点点地冒出了一片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墨绿色!

那是一种从未被记录过的、极其原始的苔藓状生物,正贪婪地汲取着S6xjx2089菌落代谢产生的、已被初步净化的微量养分和水分!

“生命……生命回来了!”一位年轻的研究员指着屏幕,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肆意流淌。她觉得这样太丢脸了,用手背抹去眼泪,但是眼眶里像是打开了水龙头,泪水源源不断,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看看其他人,除了水淼还能保持住冷静的仪态,其他人也都是陷入到狂喜之中,五官乱飞,眼泪横流。看到这,她也就无所谓了,去他的,她就是要尽情释放!!

虽然只是最原始、最卑微的生命形式,但这抹微弱的绿色,无疑是刺破这死亡世界厚重铁幕的第一道黎明曙光。

消息传回后方回声基地,整个指挥部沸腾了,原本因为试验进度持续低迷的士气为之大振。指挥部那边不断下达命令:扩大试验范围,投入所有剩余资源,并开始以最高优先级着手规划大规模的星球环境改造方案。

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似乎是老天捉弄,宇宙的平衡法则似乎永远见不得一方过于顺利。

就在c3星系的试验取得决定性突破的同时,遥远的联邦中域,虽经历此前一连串风波,费恩家族的威望已跌至谷底,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深厚底蕴和与其他大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联盟,使其依然掌控着庞大的力量。

为了彻底转移联邦中域内部日益尖锐的矛盾,费恩家族不惜许以重利,成功说服并捆绑了其他几大世家,操纵联邦国会,悍然调动了联邦舰队主力。

他们狡猾地选择了起义军刚刚收获粮食、正沉浸在丰收喜悦且防线相对松懈的时刻,无耻地撕毁了之前默认的、在收获季互不侵犯的约定,毕竟现在形势已经颠倒过来了,联邦需要起义军运粮输血,不然绝对维持不住这样平和的环境,

但是现在国会已经不是之前的国会了,以几大家族为首的国会是不会将整个联邦中域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悍然对起义军控制的边缘星系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全面闪电进攻。

“铁幕风暴”行动开始了。一出手,就是袭击了起义军的一个农业星球,将整个星球的粮食资源掠夺殆尽,无数的运输星舰将粮食运回几个家族的基地,成山的粮食也让所有人由原先的摇摆不定变得坚定,一旦享受到抢夺的巨大利益,胆子也是呈指数的增长,现在他们根本不怕起义军的报复,满眼都是这些粮食能够换取多少利益!

起义军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战争伊始,联邦舰队便凭借其绝对优势的火力和庞大的数量,呈碾压之势扑来。密集的炮火如同钢铁风暴,瞬间便将数个前线基地化为宇宙中冰冷的尘埃碎片,起义军控制的星域以惊人的速度急速缩水。

原本,凭借路南方出色的指挥能力,及时调整部署,未必不能稳住阵脚,甚至利用联邦战线过长的弱点进行反击,联邦那边未必能讨得了好。

但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灭顶之灾此刻才骤然降临——一场百年难遇的超大规模星际兽潮,毫无征兆地从深空袭来,其主力正好扑向了正处于激战漩涡的前线星域!

这绝非水淼曾经遭遇过的火螂虫之类可控的低危星兽,而是在宇宙中迁徙、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恐怖天灾。它们被战场上激烈交火产生的巨大能量信号所强烈吸引,如同狂暴的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涌入战场。

起义军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腹背受敌。一方面要艰难抵挡联邦舰队毫不留情的猛攻,另一方面又要面对无穷无尽、完全失去理性、只知吞噬与毁灭的可怕星兽。

“撤退!”路南方的目光定格在星图上那一片片即将被迫放弃、被战火和兽潮吞噬的星域。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深刻的痛楚,但那抹痛色迅速被一种钢铁般的决绝所取代。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舰桥内刺耳的警报声,“我知道那里有我们亲手建立的家园,有我们流淌汗水开垦的土地!每一寸土地都值得我们用鲜血去扞卫!”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痛却无比清晰:“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让守护这片土地的人民,白白牺牲在这场毫无意义的灾难里!家园被摧毁了,我们可以重建!星球被污染了,我们可以去净化!但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他看向已经双眼通红的薛景星和赵浩博等人,“执行命令!战略收缩,放弃外围难以坚守的星域,集中所有力量,优先保障民众安全撤离!各舰队分区域掩护,为撤离争取最大时间窗口!”

刺耳的全民疏散警报响彻云霄,回荡在每一个城市、每一个聚居点的上空。街道上瞬间涌满了仓促奔走的人群。父母死死攥着孩子的手,脸上写满了恐慌与茫然,拖着匆忙打包的、少得可怜的行李。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我们的家不要了吗?”小女孩抱着昨天生日妈妈送给她的玩偶,仰着头问,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不明白她许下的愿望是去外星系旅行,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停泊的运输舰。维护秩序的起义军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喊着,用身体组成人墙,尽力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帮助老弱妇孺优先登舰。孩子的哭喊、与亲人的失散呼叫、士兵的指令声、引擎巨大的轰鸣声……每一艘升空的运输舰都意味着成千上万人获得了生的希望。

“联邦舰队指挥部,这里是起义军最高指挥官路南方。我们正共同面对一场远超你我之争的生存危机!星兽潮的目标是所有人类!在此,我以人类文明存续的名义,呼吁双方立即暂时停火!优先应对星兽潮,保护平民转移!我们的恩怨可以日后清算,但若文明火种熄灭,一切将毫无意义!请求回应!”

就在这庞大、混乱却不得不进行的生死大撤离的背景下,路南方面对着通讯屏,向联邦舰队发出了那份明知希望渺茫,却不得不做的最后呼吁。

然而,联邦中域指挥部的回应却冰冷彻骨,他们直接用连续的进攻打碎了路南方微薄的希望。他们非但没有停火,反而趁机利用星兽潮冲击起义军防线造成的巨大混乱和损伤,发动了更加猛烈和落井下石的攻击,企图坐收渔翁之利。

短短数月间,起义军控制区丢失近半,无数英勇的战士血洒星空,舰队伤亡惨重,几乎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水淼远在c3星系,每天都关注着双方,不,应该是三方的情况,此时,第三行星上的实验盆地上,已经被墨绿色的苔藓覆盖,但是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时刻牵挂着远方的亲人。

“各位!”水淼在实验站拍了拍手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我知道现在的形势很严峻,但是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希望,这片土地经过我们的改造,能够成为起义军从头再来的底气!!”

起义军主力在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牺牲后,最终成功撤退更边缘的核心防区。这一仗,看着是起义军一败涂地,然而,联邦的冷酷和短视并未给他们带来预期的彻底胜利。

起义军的紧缩意味着,联邦舰队不得不直接面对已经被完全激怒、且失去了起义军这个主要攻击目标和缓冲屏障的庞大星兽潮主力。

兽潮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已被连番大战削弱和拉长的联邦防线,如同决堤的洪水,长驱直入,开始疯狂肆虐联邦中域的外围繁荣星系!费恩家族和他们把持的联邦,终于亲手为自己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中域繁华星球警报频传,民众陷入恐慌。联邦舰队疲于奔命,损失急剧上升,不得不从进攻转为防御,焦头烂额,甚至为了保护中域中心,不得不断臂求生,直接在外围星系设置了磁暴束带,这也意味着,外围的星球和民众成为了联邦献祭给星兽的口粮,只是期盼于它们吃饱喝足了离开这里。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昔日联邦引以为傲的繁华外围星系,曾是联邦中域繁荣的基石与骄傲的盾牌,此刻已沦为一片燃烧的废墟与寂静的坟场。

而在c3星系,水淼也终于等到了最后撤退的薛景星等人……明明没有多长时间,但是再次相见却有种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感觉。水淼上前,抱住薛景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希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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