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袍白甲,立在内城敌楼,手里五石铁胎弓犹自震颤。
“李轶部,再敢言降者,同此!”
第二箭、第三箭连发:
- 一箭射断吕秃子掌旗手臂;
- 一箭把“降”字旗钉进城砖。
吕秃子跪地,口吐血沫,仍朝后挥手:“冲……冲……”
朱鲔冷脸再抬手,亲兵乱箭齐下,三百人瞬间倒一半。
余者哭爹喊娘,退回城里。
朱鲔下令:
“把秃子尸首倒吊城头,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当夜,北门城楼挂起一盏“人形灯笼”——
秃头朝下,晨风一吹,半圈残发像破扫帚,摇啊摇。
汉营早就潜伏外壕,等的就是“开门”。
吕秃子虽死,吊桥却实实在在断了半截,铁链“哗啦”垂在护城河,成了现成“渡桥”。
冯异一声令下:
- 田小雀带“钩镰队”攀链抢桥;
- 王霸领刀盾手涉水架梯;
- 耿弇率三千轻骑绕城东南,防止外逃。
更鼓四更,汉军如黑潮涌到城下。
守卒连日啃树皮,腿软手抖,箭矢稀稀拉拉,射在人身上像“按摩”。
不到半个时辰,外城垛口被占,汉旗插满,月光照见红底黑字“汉”——像给老城盖了滚烫的新章。
外城陷落,副将李乐拽着朱鲔后襟:
“将军!退守皇城,再不走来不及了!”
朱鲔却立在城门洞,亲手点燃一桶火油。
“轰——”
烈焰封门,黑烟冲十丈。
他望着火幕外摇曳的汉旗,嘴里发苦:
“外城……丢了……
陛下,臣又失一地。”
李乐急哭:“将军,留得青山在!”
朱鲔终于转身,一步三回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
身后,火油“噼啪”爆响,仿佛为旧朝点着最后一串鞭炮。
外城破后,汉军并未急于内攻,而是按冯异事先命令:
- 先占仓库,放粮;
- 再贴告示:凡降者免死,领粥三碗;
- 严禁扰民,违者斩。
饥民奔走相告,扶老携幼涌向北门。
有人指着倒挂的吕秃子:“那不是秃子吗?咋头朝下?”
“想开门迎王师,被朱将军射咯!”
“呸!活该,挡咱吃饭!”
百姓捡石头扔尸体,边扔边骂,仿佛死的不是同乡,而是阻他们生路的恶鬼。
田小雀带人砍断吊索,“噗通”尸体落地,人群一拥而上——
不是收尸,是踩过去,奔向粥棚。
人心,比夜风更冷,也比朝阳更现实。
朱鲔退守皇城,兵剩不足三千,粮只两日。
他站在皇城门楼,望外城灯火:
- 东北角,汉军正在加固炮台;
- 西南角,百姓排队领粥,笑声随风飘;
- 正北门,吕秃子尸体被踩成血泥,只剩秃头发亮,像一面小小的反光照。
朱鲔忽然觉得,那光点刺目,刺得眼眶发热。
李乐低声:“将军,人心已去,降吧。”
朱鲔却喃喃:
“再等,等一个人的回信。”
说罢,他摸出袖中空白帛书——
那是傍晚遣人送往汉营的“三问”降表,只待冯异回复。
夜风猎猎,吹得帛书角卷翘,像不肯落地的白旗。
五更梆子响,冯异巡视外城。
经过北门时,士卒正用井水冲洗地面。
血水被泼进护城河,一圈圈散开,荡得水面秃头倒影还在轻晃——
仿佛提醒每个经过者:
人心浮动时,
第一个冒头的人,
往往先当灯笼。
冯异抬手,命人把残发收拢,就地埋了,竖一木牌:
“吕大成,开门未遂,亦义士也。”
他回望黑暗中的皇城轮廓,轻声道:
“下一盏灯笼,该换我举了。”
晨风吹动汉旗,“呼啦啦”一声,像给老城重新上紧发条的时钟,
滴答——
倒计时,开始。
七月中旬,赤眉诸将忙着“消化”长安:拆铜佛、熔钟虡、抢府库,连未央宫铜鹤都被扭下来当“赏鹤牌”酒筹。刘盆子却被韭菜味熏得夜夜噩梦,一闭眼就是李松头插韭菜叶向他索命。
初十清晨,他顶着黑眼圈,把仅剩的半片玉玺碎玉塞进布袋,牵上老黄,准备“悄悄跑路,回乡放牛”。
刚出长信宫侧门,就被仓鼠们追上——它们已繁殖到三十四只,排队咬住老黄尾巴,像一串灰毛鞭炮。刘盆子叹口气:罢了,要逃一起逃。
少年天子连夜写《乞骸骨表》,措辞卑微:
“臣盆子年未弱冠,口臭臀疮,难胜万乘;愿归南山,与牛同乐,永不再出。镇国公老黄附署。”
写罢,咬破手指按个“血指印”充当国玺。
他把表文挂于龙椅靠背,乘夜往东门潜行。可守城兵卒全是“绿帽旧部”,一眼认出“镇国公”,当场跪倒:“陛下微服私访?”
刘盆子急中生智:“朕……朕带牛出来吃露水,长身体!”
兵卒感动万分,打开城门,还附赠干草一捆。出城三里,少年拔腿狂奔,老黄驮鼠紧跟,月色下像一支奇怪的逃荒乐队。
徐宣闻讯,连夜召集“猎头队”:“天子若真跑回乡下,咱们‘挟天子以令诸侯’就变成‘挟空气以令空气’,必须把人请回!”
猎头队循蹄印追到渭水西岸,却发现目标失踪——原来刘盆子半路迷路,错登官船,被运往洛阳方向。
老黄因目标太大,被弃岸旁,猎头队只得牵回报命。
徐宣一见镇国公,计上心来:天子跑了,镇国公还在,照样能“令诸侯”!
他当众宣布:封“镇国公”为“卧底丞相”,官阶与己相同,专司吃草、生粪、监造“绿帽再就业”基地。老黄被请进相府,日供精豆十斗、时鲜苜蓿,唯一任务:每日在相府花园拉屎三泡,供徐宣“观粪测国运”。
长安百姓哗然:赤眉丞相原来是牛!于是童谣又出新篇:
“丞相相,会拉粪,一泡金,一泡银,剩下半泡熏昏君。”
且说刘盆子被船家当“逃荒学子”载至洛阳附近,船资无着,只得把怀里半片碎玉当给当铺,换钱三贯。
为糊口,他在西市租破炉,购入面粉、葱花,现场烤制“麦饼”,挂一木牌:
“皇家玉玺同材质,麦饼每枚五钱,买十送一,咬到碎玉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