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眼睛有几亿像素，却始终看不清人心。”
——大陆简史·批注版。
当陈九再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四下打量几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柜。
窗户开着，微风阵阵。
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绚烂夜色，繁星点点皓月当空。
紧接着浑身上下便传来一阵强烈的酸软、饥饿感。
陈九尝试着握了几下拳，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恢复的速度远超乎他想象，疼痛被疲惫所取代，说明身上那几处致命伤已然快要愈合。
经脉气海虽然毁灭殆尽，但仍能感受到其中有微弱的气机流转。
只要在‘动‘，重建就是早晚的事。
陈九不停扭转着脖子、手腕、膝关节，旋即翻身而起。
“呼……”
新鲜空气顺着鼻腔喉咙钻进肺腑中，驱散掉几分血腥味。
陈九推门而出，客厅沙发上躺着一对奇怪组合。
他怔了怔，没有说话。
身着旗袍的丰腴美人，浑身金黄毛发的大橘。
它正躺在女子的大腿上，睡得香甜。
妈的，你就这么看门的？陈某他们来不见你这么自来熟？
陈九翻了个白眼，故意咳嗽两声道:“吭吭，该起床了。”
心累至极的束芯，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闻言直接被惊醒，眼眶发红，水润双眸中隐约可见血丝。
当迷茫的视线扫到陈九时，她本有些阴郁的脸色瞬间放晴，带着几分惊喜道:“你醒啦？”
说着就要起身，双腿却被那只大肥猫压的麻痹不堪，一个没撑住直接从沙发上栽了下来。
“啊……”
伴随一声惊呼，螓首即将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陈九身形如鬼魅般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至束芯旁边，将她重新扶回到沙发上。
大黄被这动静吵醒，伸了伸腿，满脸睡眼惺忪的无辜样子。
陈九掐住它的后脖颈，抬手就是一个大板栗，随即把它扔飞老远，笑骂道:“你是猪吗，睡这么沉。还有，你挺会找地方哈？”
肥硕身躯在半空中一个华丽转体，微风轻起，拖着它平稳落地。
黄花猫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大声嚷嚷道:“一回来就揍本喵，你要上天呀！”
陈九懒得跟它扯皮，白眼道:“从现在开始，我数到三，从我的视线中消失，要不然真送你上天。”
“三！”
还没等数到二，黄花猫小声嘁了下，扭头就跑。
束芯见状忍俊不禁，捂嘴轻笑道:“它倒挺识时务。”
陈九看了眼老老实实蹲到门外的黄花猫，说道:“它能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你躺在一张沙发上，我更惊讶，这货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本体是头野兽来着。”
“嗯……”束芯想了想，回道:“可能跟陈小姐有关，她中午送我回来时，看了小黄一眼，然后它就不呲牙咧嘴了，变得异常老实乖巧。对了，小黄为什么能说话啊，是异能吗？”
陈九指向自己喉咙，说道:“一场改造声带的小手术而已，至于异能基因，它同样拥有。”
束芯发出一句跟之前钟山差不多意思的感慨，说道:“果然，能待在你身边的，哪怕只是一头宠物，亦有非凡之处。”
但她的声音，却忽然变得有些低沉。
陈九笑了笑说道:“今天怎么搞的，这么悲春伤秋？可不符合你这位束家大小姐过往的秉性作风啊。”
束芯低声喃喃道:“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自从认识你以来，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是么？没……”
话说到一半，陈九果断闭嘴，再不吭声了。
好吧，你是给我添了挺多麻烦的。
他扯了扯身上的睡衣，转移话题道:“哪位替我换的衣服，好像又给我洗了个澡？还他妈收拾的挺干净。姐姐，谁借你们的胆子啊！”
趁我神志不清，扒我衣服可还行？
闻言，束芯两颊瞬间变得通红，一直蔓延到雪白的修长脖颈。
她略微垂头避开少年的视线，嘟嘟哝哝道:“陈小姐送你回家后，直接把你扔到浴缸里泡着了。我害怕你着凉，就找了几件衣服出来帮你换上，然后让小黄把你驮上床。”
哦，原来是你啊？
可恶，我竟会产生陈沉这种钢铁直女、突然变得细心起来了的错觉。
怎么可能？
果然是我想太多。
陈九嗯了声，调笑道:“总感觉你在趁机占我便宜，开个价吧束总？我可不是白看的。”
“哈哈，”束芯吃吃笑了起来，娇横道:“没钱，一分都没有。”
嗯？
陈九楞楞望着她，有刹那的失神。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不同于陈沉的清冷疏离、凌悦宁的妩媚勾人，束芯身上这种独特的娇憨气质，好像更容易穿透进人的胸膛中，心弦随之跃动。
她似乎察觉出一些异样，试探性叫道:“陈九？”
少年立刻回过神，微微摇了摇头，妄图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陈九啊陈九，你中午那会儿才跟陈沉卿卿我我过，现在的色心萌动又算怎么回事？
当个人吧！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白天的事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是朋友，没道理置你于不顾。”
束芯嗯了声，说道:“这是你的行事风格，我知道的，就像早些时候，你强行帮赵传久出头一样。”
陈九点点头，回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你父母应该也消气了，毕竟结果还算圆满，你束家因祸得福。”
……
束芯沉默了会，轻声道:“可对你来说，结果并不算圆满。”
“天一的事情我听说了。”
“从本质上来讲，与我关系不大，但要真细究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你为了我而触怒申屠家那对伯侄俩，申屠极也不会主动跳出来、联合他人一起阻拦你，凭白给你增添许多障碍，以及敌意。”
“话说回来，你白天那副动辄就要出手杀人的样子，真的很可怕，也导致自己和申屠家之间再无回旋余地。”
“最后关头，又用了那么大人情，拜托西北收尾。”
“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也很内疚。”
陈九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都听谁跟你瞎分析的啊。”
束芯盯着他，面色复杂道:“我的姨夫，你的二叔。下午你回来之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陈曦啊陈曦，你这一天天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瞎逼逼啥？
心中暗自吐槽两句，陈九笑道:“可你现在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甚至都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我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一样，你才是那个受害者，委屈巴巴。”
束芯紧咬下唇，默默注视着少年，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
隔了会儿之后她才出声，目光坚定道:“北方那座工业基地，我会牢牢把好关的，绝不让你失望！”
陈九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淡笑意，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嗯，我信你，加油。这单成功吃下来，可保你束家十年无忧。”
束芯甩了甩头，拒绝道:“不，这是你的私产，我只不过替你打理罢了。”
还有一句话，她藏在心底没有付诸于口。
等将来某天，我成功上位执掌船舵，到那时只要你想，整个束家都可以是你的。
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心声，却被陈九敏锐捕捉到。
他愣了愣，旋即摇头苦笑道:“束芯啊束芯，你丫真是个傻姑娘来的，咋就这么喜欢冲动行事呢？容易被情感所支配的老板，可不是个好老板。”
束芯有些会错意，执着道:“那本来就是你夺来的机会，自然是属于你的生意。现在钱包越鼓，将来你在陈家的话语权便越大。”
“我知道你不乐意争这些，或者说不屑争，但多攒几分家底，总归是好的吧？”
陈九移开视线望向院外，也不管束芯能不能听懂，饱含深意道:“这是个多变的世界，不确定因素太多，人也同样如此，每时每刻都在变。有时候呢，是咱们主动求变；有些时候呢，则是被逼无奈。”
束芯似懂非懂，回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恕我无法赞同。因为在我的观念里，我可能控制不了这个世界，但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陈九笑望过去，反问道:“是么？如果你真能控制得了自己，中午那些糟心事就不会发生了。”
束芯被这话噎的有些难受，张牙舞爪恼羞成怒道:“少抬杠，才不是呢！”
“我永远是我！亦永远按照自己的行为逻辑准则做事！”
“白天的事情，之所以会演变成那种局面，主要因为申屠福这王八蛋太能装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你没戳穿他，将来我也一定能看透他的本性。等到那时无论情况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依旧会毅然决然的做出取舍。”
陈九言意简骇道:“你是想说，只要意志观念足够坚定，不管走了多少弯路，最后都会回到正轨？”
束芯重重点头，再次强调道:“嗯！我就是我！永远不会变！”
陈九抿嘴轻笑几声，目光柔和道:“好，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