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瀚听完,再度询问, “夫人那日跟着送葬,出门之时,也不曾与故人相见?”
故人?
金拂云抬着因哭泣而水汪汪的眼眸,“何大人,那日里来给母亲送行之人,都是故人亲眷,数不胜数,不知何大人所说的……,是何人?”
何文瀚已把金拂云自年后的行程,都问了一遍。
“对了,这名单里……,不曾见到夫人曾经的忠仆,好似名字叫余成。”
金拂云听到余成二字,心中大为震撼。
但马上克制住讶异,如实说道,“大人,余成去年就离开将军府了。”
“喔,夫人可知他哪里去了?”
他死了。
金拂云垂下眼眸,敛下少有的伤心,艰难说道,“已不知去向,后头也差人去寻过,不知所踪。”
“原来夫人也不曾见到他。”
金拂云有些恍惚,“倒是想再见一面,可天底下无不散的宴席……”
何文瀚看着金拂云的表情,心道真是滴水不漏啊。
可惜——
“夫人看上去是很挂念这个忠仆啊。”
“自小一块儿长大,总是有些情分,倒是让大人与郡王见笑了。”
金拂云面上浮出一丝害羞, 但何文瀚已不打算跟她演戏。
隆恩寺劫杀之事,他得上峰叮嘱,压下此案,但并不代表众人都像金家所想,那般愚笨!
“难怪余成对夫人忠心耿耿,原来夫人对他也甚是袒护。”
金拂云听来,抬头看去,“大人,难不成是余成在别的地方惹事了?”
不可能!
余成死了!父亲早就杀了他,尸骨无存。
这会儿何文瀚问得明白,准备鸣金收兵,听得金拂云追问,他瞧着也是时机了,索性看向贺疆与她,淡淡说道:
“本官奉旨查办隆恩寺劫杀镇国公府四少夫人之案后,曾到夫人跟前询问此人,可夫人当时的回答是余成早已回乡成亲,不知踪迹,如今再问夫人,也是这般回答。”
何文瀚所说之词,是当日里她面对盘问时所说。
金拂云马上加重语气, “何大人,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余成是离开京城之后,再无踪迹,他本就不是我家的死契仆从,早就是自由身了,自然来去自由。”
何文瀚低笑, “夫人有所不知,当初查隆恩寺刺杀一案,本官是有确凿证据,逃走的独眼杀手,可就是夫人跟前的余成。”
“……不可能!”
金拂云一口否认,“大人莫要冤枉,余成是我跟前的人,您这般说来,岂不是把人尽皆知的隆恩寺刺杀,归到我的身上?”
这会儿,她也不自称妾身,据理力争。
何文瀚拱手,“是否与夫人有关,本官这不正在查证嘛。”
“断无可能是余成所为,还望大人早日查明真相,否则这莫须有的罪名,妾身还真就洗不干净了。”
果然是高手。
看着是羸弱妇人,实则心狠手辣。
“夫人, 可能您不知晓, 隆恩寺里,看到瞎了一只眼的余成,可不止是裴家四少夫人。”
“大人就这般笃定,余成去刺杀了裴家的少夫人?”
金拂云敛起温婉,也少了配合,她脸色阴沉,看向何文瀚,“大人说这话,定要有真凭实据,余成那时还在郡主别院,如若大人这般证据确凿,岂不是我这主子也有罪了?”
何文瀚笑而不答。
贺疆在旁已听得有些错愕,隆恩寺劫杀之案,众人皆知,但要说幕后凶手,通缉文书上标明了那贼子的样貌,就是个独眼瞎子。
但不曾提到,名叫余成。
正在一头雾水之时,又听得何文瀚开口说道,“夫人,本官今日到府上叨扰,也是为了探明案情真相,对了……,有个事儿不知夫人可有听闻,但本官还是告知夫人一声。”
金拂云面含薄怒,抬头看向何文瀚。
“大人也不必藏着掖着,今日您拐弯抹角,也问了妾身不少事,不如一起问完。”
她语气之中,生出不耐。
看上去好似是被何文瀚冤枉,恼羞成怒的样子。
若寻常人看去,倒觉得可以理解,但何文瀚心中多了几分佩服,不愧是大将军养出来的女儿,这等心性,真是坚不可摧。
不过嘛,真相如何,金家也好,裴家也罢,甚至圣上,都是心中明白的。
呵!
想到这里,何文瀚拱手说道,“郡王,夫人,余成卷土重来,年前就回到京城之中潜伏起来,两日前,伺机行刺朝廷命官。”
“不可能!”
金拂云几乎跳起来!
余成死而复生?
不可能!
父亲是何等人物,怎可能有人从他手下逃过一劫,父亲亲口与她说的,她也多方证实,余成就是为了她,被父亲灭了口。
活着?
这何文瀚黑夜说鬼话,真是没个谱。
倒是贺疆听到要紧的地方,追问起来,“何大人,敢问刺杀的朝廷命官,是谁?”
何文瀚眼神微沉,哑着嗓子,“吏部考功主事裴大人!”
谁?
金拂云的眼神一下子慌乱起来,“何大人,你说是谁被刺杀了?”
“裴岸裴大人,应是您二位的故人。”
裴岸被刺?
还是余成所为?
不不不!
金拂云慌乱起来,“裴岸——,裴大人被刺,如今……,如今怎样?”
何文瀚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生死不知,但贼子余成潜逃成功,如今……,本官正在全京城搜捕。”
“你是说……,裴大人生死不知?”
贺疆一听金拂云喃喃问出此话,差点被气得厥过去,野男人她倒是惦记在心!
何文瀚点了一下头。
“箭矢有毒,射中裴大人后,陷入昏迷,本官已上报朝廷,奏请圣上,还请了太医前去诊治,但如今还不曾醒来。”
金拂云双手攥拳,指甲嵌入手心。
疼意涌上来时,才觉得不该失态,“……大人,恐怕是有误会,余成……,不可能回到京城。”
他死了啊!
但这话不能说,金拂云只能反复呢喃, “不可能是余成的,大人!”
何文瀚似笑非笑, “若夫人来日见到余成,还请悄然报官,大义灭亲,亦或是劝解他寻本官自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