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衍重新坐回主位，拂了拂衣袍笑道：“说说你想要的彩头吧，废了这般心思，定是要同朕这处讨个大的了。”
顾望之见状，立马面露喜色，伸手将腰间的金鱼袋取了下来，双手呈上道：“四年前秋猎，陛下曾许诺微臣，若有一日红袍换紫，便拿了金鱼袋同陛下这里讨一门亲事，加上如今这个彩头，陛下应了臣两次，应当不会不作数罢。”
“哦？”赫连衍惊讶道，“四年前你刚满十八，年岁尚且倒也不急，如今算来该有二十二了，正是娶妻的时候。说罢，究竟是哪家姑娘，竟叫你废了这般心思，苦等四年。”
其实赫连玦年前便有意给顾望之指婚，欲将长乐郡主苏柠玥许给他。
柠玥是他的嫡亲外甥女，又心仪顾望之许久，赫连衍自然乐得作这个媒人。
可不知为何却被太子几次三番地劝阻了下来，他想着年轻人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便也不再插手，却不曾想顾望之如今竟当着众人的面，来求他赐婚。
莫说是赫连衍，便是来场的京都女眷们心中也是一惊。
纷纷猜测究竟是怎样的女娘，竟让顾望之如此声势浩大地在满京贵胄前，向官家亲讨婚事。
叫所有人都知晓，这位娘子是他顾七郎放在心尖上，费尽心思求来的。
王磊站在袁继鹏身侧，低声啧啧道：“名满京都的少年郎，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只怕过了今日，帝都中又会多许多伤心人啊……”
“我倒是好奇，”蔡京摸着下巴道，“让我们顾七这样上心的，究竟是哪家的女眷。”
“我压苏柠玥。”王磊道。
“我压杨悦榕。”蔡京道。
顾望之俯身，叩首跪拜，言之切切，“苏州顾氏，顾望之，年久成立，未有婚媾，闻方家云瑶兰心蕙质、绰有余妍，倾慕之至，欲结两姓之好，鲲鹏鼓翼，万里扶摇；笙磬同音，琴瑟和鸣。万望陛下应允。”
此一言出，满座哗然。
“方云瑶？是勇毅侯方家那个方云瑶？”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同许家和离了吗？”
“顾大人竟看上她了？”
苏柠玥一怔，表情骤然僵住，若非身后的雀儿搀扶着，险些便要站不稳身子。
方云瑶，怎会是方云瑶！苏柠玥震惊，狠狠地向着那个清丽的身影看去。
哪怕是输给杨悦榕她尚且能咽下这口气，可凭什么是方云瑶？她长乐郡主哪样不是出类拔萃，凭什么输给一个下堂妇！
赫连璟也是一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元宵灯会后，他对顾望之是动了心思的，纵然设法百般阻挠他的婚事，却耐不住他亲上御前求娶。
也是，也是，赫连璟垂眸苦笑，是他心思龌龊，顾望之是男儿，应当娶妻生子，应当如此的……
“你要娶方家姑娘？”赫连衍也有些震惊，不由站起身子开口问道，“顾七郎，婚娶大事，可容不得玩笑，莫要坏了方姑娘的清誉才是。”
他听闻那方云瑶原先是嫁过人的，才小产和离不过半年，这顾望之怎会放着满京都的名门女眷不要，却指明要一个方云瑶？
勇毅侯家是世代英烈，可到底方骁是上了年岁，又无子无后，家中早已落败，赫连衍实在想不到顾望之娶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顾望之抬了眸子，眼眸一凝不凝地看向赫连衍，十分坚定道：“臣自十二岁那年初见阿瑶，便一见倾慕，如今已有十年，从未有玩笑之说。臣此生，非方云瑶不娶，万望陛下首肯赐婚。”
十年？赫连衍一噎，“你可知……”你可知她先前乃有妇之夫？
“臣年少私心倾慕，身份有别万不敢言，克己复礼从未逾越半步。如今她并无婚嫁，臣，不愿再错过第二次。至于此前思慕之过，皆乃臣之罪也，虽死不敢辞。”顾望之再俯身叩拜，将额头死死抵住手背，“如今鱼符相抵，臣愿以银青光禄大夫一职换之，求娶方云瑶。”
此言一出，四座顿时又起嘈杂之声。
这银青光禄大夫一职，虽是加封的文散官，可却到底是从三品，是顾望之得以红袍换紫的缘由，以此官职相抵，那便是要她褪去紫衣，重着红绯。
为了一个和离过且无法生育的女子，他顾望之竟当是真愿意。
男官们只道顾望之痴儿，为了一个女子竟将锦绣前程抛之脚下。
可女眷们却是又惊异又艳羡，名满京都的少年郎，愿意用一身官袍换一人，这天底下又岂会有第二个男子能同他这般？
苏柠玥也是一怔，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此刻她方知自己究竟输在何处，她并非是输给了方云瑶，而是输给了顾望之，输给了年少情深。
赫连衍见他是下了决心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曾亲口允诺过，终究是深深叹了口气，妥协道：“你情深至此，朕又岂有不允之理？可你总得问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不是？”
方云瑶在一旁早已是两行清泪，她不知，阿望竟当真愿意为了她做到这般地步。
连忙上前，无比郑重地叩首行礼，恳切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臣女，愿同顾氏七郎，永结良娣，琴瑟在御，宜室宜家。”
“好，”赫连衍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既两情相许，朕今日便做主，替你们二人做媒，准了这桩婚事。”
沈皓月不由眼眶红了半分，她亦是女子，知晓能得这样一个满心满眼皆是自己的郎君是多么不易，只觉得心中感动，便起身福了一福道：“顾七郎情真意切，本宫瞧着心下动容。”
“顾七，你过来，”沈皓月招了招手，示意顾望之上前，又从鬓间取了一凤钗，放在他面前道，“这是本宫嫁于陛下时，在大婚之日曾簪过的钗子，今日赠于你，便当作求亲之礼。愿你二人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顾望之连忙双手接过凤钗，叩首道：“多谢皇后娘娘。”
赫连衍点了点头，伸手握过沈皓月，同台下诸君道：“今日同乐，便以顾七射得的雄鹿为头菜，办一场宴飨，众卿意下如何。”
“臣等叩谢陛下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