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荣妃真的睚眦必报地报复回去,太皇太后也不必忧心康熙将这人视作“真爱”。
一个足够理智,又能忍常人不能忍的聪明人,才是太皇太后所忌惮的。
这么说起来,两人的矛盾不算大,至少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随着这些年那拉氏的沉寂,往日的仇怨也逐渐淡去。
“当初佟佳氏几次提起那拉氏和马佳氏是一伙的,一起坑害她,也并非没有可能。”
苏麻喇姑注意到自家主子对荣妃的称呼变了,自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沉思一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说这两人一起坑害佟佳氏,奴婢觉得是有可能的,毕竟在对付佟佳氏这件事情上,二人立场一致,但未必就是同盟关系。”
太皇太后看向苏麻喇姑,疑惑道:“为何这么说?”
“......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若是荣妃娘娘,就算是要寻同盟,也不可能找惠嫔。”
惠嫔本就不是一个聪明人,跟荣妃一比就更是一言难尽了,虽说蠢人用的好了,也能发挥出作用,但更有可能的是会拖自己的后腿。
更恐怖的是,你完全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犯蠢,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便是荣妃与皇后娘娘结盟,都比荣妃与惠嫔结盟的可能性大一些。”
太皇太后无言,因为苏麻说的话她也赞同,就那拉氏那说话不过脑子的模样,最多是被荣妃当做棋子,至于盟友,不太可能。
而且,当初荣妃生产的时候,进去的可是那拉氏和钮祜禄氏两个人,说不准,那拉氏就是钮祜禄氏推出来给自己打掩护的。
这也解释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否则,如果惠嫔与荣妃早就是同盟,她又何必拦下荣妃说这些话。
除非荣妃真的准备退缩了,但是,这可能吗?
佟佳氏可是想要荣妃的命,甚至几次三番对荣妃的孩子下手,荣妃岂能饶得了她。
“如此说,那拉氏倒是聪明了一回。”
或许是进宫的新人越来越多,也或许是第一次大封六宫的位份不尽如人意,让摆烂许久的那拉氏生出了危机感,又担心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便想寻一个盟友。
之所以说她聪明,是因为她寻的盟友是荣妃。
两人都是包衣出身,又境遇相似,都在盛宠之后失宠,谁也不会嫌弃谁。
如果那拉氏挑的合作对象是钮祜禄氏,或者佟佳氏之流,即便之前没有发生矛盾,也根本不会被接纳。
诸如后者的这些满洲贵女傲气着呢,即便处境尚且不如那拉氏,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而钮祜禄氏,她想要坐稳这个皇后之位,就不能拉帮结派,惹来康熙的怀疑,在储君之位已定的时候,与一个阿哥的生母结盟。
郭络罗氏正受宠,又有自己的亲姐姐帮衬,根本不会信任旁人。
娜仁身后站着慈宁、寿康二宫,她要的是左膀右臂,而不是平起平坐的盟友。况且,之前那拉氏在慈宁宫发疯,早就将人得罪死了。
至于其他人,无宠无子,哪怕是出身好的,也至今没有出头,难道还能指望她们来日会厚积薄发吗?
与这些人结盟,于那拉氏而言并无益处。
反倒是荣妃,虽然两人都已经失宠,那拉氏甚至自失宠后再也没有被招幸过,但皇帝膝下健康的阿哥几乎都被二人包揽了,又都是主位妃嫔。
若是两人联手,确实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思及此,太皇太后的眸光微动,这倒是提醒了她,即便荣妃的孩子更占优势,但未必就没有其他的可能。
万黼体弱,胤礽身后站着赫舍里氏,可是胤褆呢?
健康,母族势弱,哪怕不如赛音察浑那般长于寿康宫,与她们感情深厚,但同时也有赛音察浑不具备的优势——不太聪明。
对太皇太后来说,聪明意味着不易掌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胤褆的额娘从前的种种行径让太皇太后不喜,但这也证明了那拉氏就是一个莽撞的蠢货,如果......以太皇太后的肚量,也不是容不下她。
“荣妃母子都是聪明人,衬得惠嫔母子更显憨厚,早知如此,当初皇上将胤褆送出宫时,哀家就该拦着。
比起臣下,哀家这个曾祖母不是更能好好照顾胤褆?也不至于让他养成这样跋扈的性子。”
苏麻喇姑一怔,“主子,您这是?”
“赛音察浑确实是个好孩子,也足够优秀,在他的一众兄弟之中,完全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那不更证明了您独具慧眼吗?当初一眼就挑中了万岁爷,如今又看中了赛音察浑阿哥。”
“怕就怕,赛音察浑和他的阿玛一样优秀。”
但是显然,太皇太后不是这个意思。
苏麻喇姑最熟悉自家格格的脾性,她分明是在担心赛音察浑阿哥和万岁爷一样,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之后,长大的真龙开始踹窝子了,丝毫不顾当年的扶持之恩和祖孙情谊。
太皇太后想插手新帝人选,无非就是想度过一个安稳的晚年,为皇太后和科尔沁找一个新的靠山。
可是如果赛音察浑和他的阿玛一样,对大清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对科尔沁却未必了。
太皇太后要的是新帝亲近、需要科尔沁,就像最初的皇太极一样,而不是提防和敬而远之。
显然,比起精明的赛音察浑阿哥,“憨厚”的胤褆阿哥更容易做到这一点。
苏麻喇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格格,很想问一句:“格格,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初大汗壮年崩殂,留下一众孤儿寡母,格格虽然悲痛,但很快便振作起来,与前朝重臣周旋,与后宫有子嗣的妃嫔争斗。
苏麻喇姑还记得那个时候,格格虽然一脸疲惫,但是眼睛却极有神采,她说:
“苏麻,我不仅仅是在为了自己和福临战斗,更是为了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基业,为了大清的社稷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