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翼宇要恢复本名、改投崇武营的事就这么定下了，只等年后卓翼轩进了缉妖司，找机会闹上一场做借口。
想想家里那两个小机灵鬼，大家还是决定让卓翼宇提前跟她们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她们不明情由，为了挽留卓翼宇乱搞事。
卓翼宇私下找了章雪鸣和卓翼宸，把事儿一说，她俩接受良好。
对立双方往对方阵营里安插卧底是常规操作，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
“宇大哥非得改回本名吗？”章雪鸣。
不是她说，卓翼宇那本名听着着实不吉利。
甄枚、甄枚（真霉）的，叫多了，真的倒霉了怎么办？
“对。”卓翼宇也不喜欢这名字。可他打算用老甄家的户籍入职，户籍上就是这个名字。
章雪鸣不死心：“给衙门的师爷塞点银子，改个‘甄诚’、‘甄俊’什么的也不行？”
天都区域户籍改名手续确实麻烦，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呀。
卓翼宇心动了一瞬，又忍不住皱眉：“昭昭，谁教你去衙门办事要给师爷塞银子的？”
多大点孩子就知道这些了，胡闹！
卓翼宸很自然地转移他哥的注意力：“大哥，那你以后去了崇武营，还能每天回家吃晚饭吗？”
卓翼宇不得不放弃追问，伸手勾起他发辫上的小铃铛晃一晃：“不能了，崇武营会安排食宿。明面上我和你们不能有联系。”
“你不回来，家里的饭桌更冷清了。”卓翼宸微蹙眉头，委屈巴巴，“在外头遇见了大哥，我们也不能跟你打招呼吗？”
卓翼宇顿时心生愧疚。幼弟在最需要母亲陪伴的年纪不得不跟母亲分离，对余下家人的依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他又要离开……
“算了，那往后我们天昭帮就有劳大哥多看顾了。”卓翼宸话音一转，还顺手将腰间装碎银子的荷包解下来塞到他手里，“小小心意，不要嫌弃。”
卓翼宇：“……”
刚刚还想教训邻居小妹，转头自家弟弟就当场行贿可还行？
卓翼宇捏着手里的荷包，眉间皱出个川字。
不等他开口，章雪鸣抢先一步，双手捉住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一脸真诚地道：“宇大哥，从前我和阿宸不当家不知世事艰难。而今有了天昭帮，才知道这世间无钱寸步难行，无人护佑更是处处艰辛。”
“不说别的，就是帮中兄弟姐妹摆个收入微薄的小摊，刚开始我们不懂‘规矩’时，巡街兵丁上来把摊子踹翻、货品踩烂的事也是有的。”
卓翼宸默契地接上：“大哥可知崇武营是什么地方？裴伯伯同我们说过，崇武营跟凛然正气的缉妖司截然相反。营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多是畏威贪利而不怀德者。”
章雪鸣点头赞同，又道：“我师父贵为崇武营副指挥使，亦不能让崇武营人人都给他面子，更何况宇大哥明面上要断了和我们的联系，靠自己打拼……宇大哥此去，千难万难。”
“但，依我想来，世间道理无不相通，世间情理无不相通。天昭帮初创时也是千难万难，如今能站稳脚跟，对内对外靠的都是拳头先行、银钱开路。宇大哥要在崇武营立足，天昭帮的经验或可借鉴一二。”
卓翼宇听得心中酸软，先前那点怒气烟消云散。
弟弟妹妹们在外头被人欺负了，生怕他这个大哥去了陌生地方也被人欺负，才巴巴地将自己摸索出的经验传授给他，又怎么能怪她们不学好呢？
要怪就怪崇武营的那些巡街兵丁，连小孩子都要欺负！
他不知道，他怀揣弟弟妹妹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刚离开卷藏馆，章雪鸣和卓翼宸就头碰头窃窃私语——
“你荷包里装了多少银子？”
“二钱银十二个铜板。”
“……会不会太少了点？”
“不少了。他年后才走，到时候再给他拿十两银子。唔……你抽空把那十两银子绞碎，捏成一钱一颗的银珠子。这样看着多，也方便他花用。”
“……行吧，你管钱，你说了算。”
“但愿大哥能尽快回馈我帮，我帮也不富裕啊。”
“那肯定的，我对宇大哥有信心。”章雪鸣垂着眼，指尖捻了捻手腕上卓翼宸新送她的彩珠手串。
这段日子，她见过的孩子多了，见识过的家庭也多了，才明悟了一个道理。
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巨大，而童年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会持续很久很久。
卓翼宇出身贫寒，又流浪过一段时间，直面过人心之恶。即便后来接受过卓凌浩的教导，儿时留下的痕迹也没那么容易磨灭。
崇武营那种地方，正是要外圆内方、能放得下身段的人才玩得转，卓家其他三个人都不行，裴父也不行。
等卓翼宇在崇武营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天昭帮才能稳定发展，家里也才能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不像现在，她那个脑袋一根筋的师父，在崇武营那种地方还一味闷头做事，以为万事都能靠实力摆平。想只靠实力，那他该去缉妖司才对……啧，真叫人不省心。
“年后你和裴姐姐要开始练刀弓配合了？”卓翼宸抠着桌上的一个小凹坑，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的表情。
章雪鸣诧异地瞥他一眼，捉住他的那只手，将他的手指拢在手里握住了：“别抠了，昨儿才给你修的指甲。若是抠坏了，又要把衣服勾出丝了。”
虽然不是她修的，也不妨碍她心疼卓翼宸的漂亮衣裳。
“不单是我和大师姐，你和二师兄也要参加。我们抽签决定分组，两组对抗，争取练到随意组合都能兼顾远攻近战。”
卓翼宸动了动手指，感觉到章雪鸣收紧了手指，才满意地放弃挣扎。却又眉头微微聚拢一点，露出那副委屈样儿了：“可我不擅弓箭。”
章雪鸣晃晃他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没事，我回来教你。”
卓翼宸摇摇头，眼里泛起了泪光：“我自认毅力不输你，可天赋这种东西没道理可讲。你是全才，我只是个普通人……若是我勉强自己样样跟你看齐，迟早会因为追赶不上你的脚步让心态失衡，忮忌于你。这样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都没有好处。”
“你别哭。”章雪鸣下意识地松开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拽过来一些，柔声道：“不擅长就不擅长呗，谁没个不擅长的东西，我不也不擅长用剑，你看我急了吗？”
卓翼宸抿了抿唇，顺着她的力气靠近她，用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心里那个想要死死抓紧她的念头像得了雨露的野草疯长。
章雪鸣不知道她眼中的笨蛋竹马在动什么心思，小动物似的回蹭他的脸颊：“我俩是打小的交情，自来不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有了就是你有了，做什么非要样样跟我看齐？我也不用你追赶，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不是吗？”
卓翼宸悄悄地弯了弯嘴角，口中却道：“可是人总会长大的，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你看，三年前我娘走了，现在大哥也要走了，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章雪鸣斩钉截铁地道，“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总是会陪着你的。”
“……拉钩？”
“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