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的声音多了些俏皮，也多了一丝轻松。
长安近在眼前，又望见了故人，让张楚这一路的压抑，散去了不少。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
故人，仍旧还是故人。
想想，又有什么好怕的呐？
对于曹大这个憨厚老实，又能吃苦的汉子，张楚是认识的，更别说去年曹大和葛三这俩兄弟从煤炭中挣了一份钱后，还给自己送了一条江浔。
真正野生的江浔。
数九隆冬的天，八水多有结冰，那个时日能搞来新鲜江浔，不说价值，这份心是真情实意的。
声音落下，原本还有些拘谨，微微欠着身，不敢和张楚等人对视的曹大，身子一僵，而后猛地抬起了头。
瞳孔，扩大。
双眸，浑圆。
这声音······
而当他真的再望见了那张脸后，曹大就像是灵魂被抽空了。
伯爷·····伯爷······伯爷······
他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真的是伯爷！
尽管，张楚黑了些，瘦了些，可，仍旧遮不住的是那一份真正的华气。
张楚就俯视着他，手里的钱袋，被他来回上下丢着，嘴角微翘，脸色含笑。
一瞬间，曹大都有些傻了，张张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呼吸急促着，嘴里只剩下反反复复的那一句话。
“娘唉，娘唉，娘唉，俺滴娘哎·······”
“咕咚！！！”
“你······伯爷，真的是伯爷，伯爷，你回来了，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伯爷回来了，伯爷你回来了！！！”
“伯爷，你没死，你没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伯爷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在吐谷浑人手里呐？就算是所有吐谷浑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伯爷一根汗毛。”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曹大语无伦次了，看上去也有些像是疯了一样，又笑又想哭·······
“裴小郎君，秦小公爷，尉迟小公爷·······真的是，真的是大家。”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曹大又盯着张楚两侧的几人瞧了瞧，除了温破贼不认识外，裴行俭秦怀道尉迟宝林他都是认识的。
这一刻，曹大鼻头都酸的厉害。
“葛三！！！”
曹大愣神间，猛地反应了过来，扭头朝葛三吼了一嗓子：“狗日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来见过伯爷，是伯爷，伯爷回来了！！！”
原本站在路边，时不时还灌上一口酒水的葛三，当听到这话后，反应和刚才的曹大是一样的。
他先是愣了下。
数息后，便是嚎叫了一嗓子，直接把手里的酒袋丢到了后面的马车上，疯狂冲了过去。
当看见了张楚，葛三更是嚎叫开了：“老天爷啊，你总算是眼睛能睁一次了，老天爷有眼，老天爷有眼。”
“伯爷，伯爷，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葛三手舞足蹈，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回来了。”
张楚瞧着两人，轻呼口气，随手把钱袋子丢给了曹大：“你们这是·······”
“伯爷，俺们想着今年去陇右道那边看看，毕竟长安这边煤炭都有些充足了。”曹大立马回答。
“这样啊。”张楚颔首，他望着停在路边的车队。
煤炭·······
听到这个词，张楚心里都感觉有些暖了。
太久没有听说过了。
“那快去吧，别耽搁了。”张楚笑道：“西域下雪了，咱们大唐差不多也要快了。”
曹大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急，不急，差不了这两天。”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张楚眯了下眼眸。
曹大一巴掌拍了下葛三的脑袋：“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吴管家她们去？”
葛三听到这话，几乎下意识的要跳了起来，而后便提着厚重的袍子，冲向了车队。
“不对！”曹大看着葛三的背影，突然又是一震，忙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不对，不能仅仅是告诉吴管家，全城的百姓都得知道，全城的百姓都得知道！！！”
“伯爷，你慢慢走，不急，不急！！！”
说着，曹大大踏步的也冲向了车队。
就看见曹大和葛三把车队里仅有的两辆，是使用马匹的马车，快速松开了连接的绳套。
其余运煤车不是驴就是骡子。
然后，两人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背，疯狂的朝明德门冲去。
“伯爷回来了，伯爷回来了······”
“都快出来啊，都快出来啊，伯爷，秦川伯回来了！！！”
两人高呼着，声音被寒风吹散，虽减弱，可也趁机传遍向了四面八方。
张楚看着两人越来越小，渐渐和远方那座雄伟巨城的黑影融合在一起的背影，轻笑一声。
不再停留，轻轻夹了下胯下战马。
前面，就是长安城了。
轮廓，全部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原本行进队伍，不知道为何，越接近长安却越是慢下来的速度，再一次让张楚提了起来。
长安的颜色，渐渐地，不全是黑色了。
长安，到了。
城墙上的巨大旗帜，于风中，和队伍里的大纛，呼应着，猎猎作响。
明德门，也渐渐再露出了它的样子。
一切都没有变。
回来了。
秦怀道，裴行俭，尉迟宝林他们的眼眸，这一刻，皆是凝重，双手更是攥紧了缰绳，便是后背，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